小蘭回手便鑿了弟弟後背一下。
“趕緊洗完再歇着。明天趕早去趟第三屯,然後再回兵驛報到。給娘帶的換洗衣服打好包了,別又忘了。”
乙弛呆了一下,慢慢攥緊了拳頭:“不,我趁夜去。”
“第三屯離大城太近了,我把娘接回來。”
八月十六,瀾國永順驛
天色漸亮,竈上的新米已經熬了半個對時,暖暖的粥香把整個永順驛都籠罩住了。
驛站裏外已經兵滿爲患。
周邊臨時開闢的場地被大大小小的軍帳塞滿了,服色各異的軍士民夫穿梭不息。
晨操歸來準備喫飯的士兵和趁夜趕路進來卸糧的馱隊擠在一起。
股股人流都掙扎着向各自的目的地努力挪動着,偌大的驛場像極了一鍋煮沸的米粥。
身周的空氣中混雜着新鋸的木頭香氣和潮溼的鐵味,整個永順驛的味道都跟平時不一樣了。
乙弛感到一絲微微的眩暈。晶能吊墜雖然能迅速補充靈力,但副作用還是挺明顯的,佩戴時間長了,多多少少都會有種醉酒的感覺。
但他的頭腦卻無比清明。濃濃的戰雲已經壓在了邊境之上。
身邊站着位中年軍官,頭上挽着根髮帶,身上只披了件褐色罩袍,後腰上彆着的煙桿把袍子支起老高。
孔德生,十二鐵衛之一。五年前換了名字從芳邑出來,擔着這小小永順的驛守,統管着佔地一里方圓的軍驛,和近百人的驛兵僕役。
但是眼下,他顯然已經失了頒令指揮的權威。瀾國的戰爭機器疾速轟鳴起來,關南大營已經全面接管了永順驛的調度權限。
驛守並不清楚這幾天乙弛經歷了什麼。至於他超假遲歸,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問都沒問。
雖然仍舊只是個新兵,但乙弛的觀察力也練得越來越準。
不久前才駐防進來的湖州兵連夜拔營,已經轉進第三屯了。
更令人稱奇的是,海州、河州的州府兵部隊,據說也已從各自的駐地陸續趕到了前線。
海州啊!離這裏足有七百里遠。部隊是什麼時候開拔的?
看來大帥真的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得知蔚國人要闖關南下了。
乙弛剛剛聽見前敵司向驛守通報,三十萬斤軍需補給已在臨近各個渡口下船,明日必須運送到第一屯。
“德生叔,馬上就要開打了吧?”
驛守和巴泓叔一樣,是個惜字如金的秉性。他沒有回答,卻抽出煙桿,反問道:“你娘回去嗎?”
乙弛瞬間像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樣,挺直的胸膛塌了幾分:“自然是不回。漿洗隊跟她都留在第三屯。”
乙弛從芳邑奔到第三屯,又折回永順,不光白折騰了整晚上,還當着姑婆們的面,捱了老孃一頓狠罵。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委屈。
驛守木然的臉龐抽動了一下,“漿洗隊……你娘取的名字?”
“恩,村裏的姑婆們很喜歡,還各自領了職務,可帶勁了……”
驛守擡頭向東北方向望了望,像是想努力看清些什麼。
連綿的帳篷和外圍的櫟樹林遮住了視線,根本看不到遠方。
握着煙桿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下次回芳邑記着找你嬸。拿菸絲,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