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蘭斯的表情倒是與之前那次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少了一點躁動。
兩人心裏都很清楚，這一次與之前那些小打小鬧完全不同，這一次他們要爭奪的是整個中亞地區的經濟開發權，一旦奪下了，必將在未來的三五年內取得巨大的收益。
兩人先後的陳述也是各有優劣，競爭優勢都十分明確，實力也同樣旗鼓相當，最後究竟會花落誰家，誰心裏也都沒個準。
可儘管如此，司行遠同雷蘭斯兩人面前除卻劍拔弩張的氣魄之外誰都未表露出分毫的緊張。
現在對方的經濟團隊還在另一間房間裏進行激烈的討論，此刻只餘下司行遠同雷蘭斯兩人面對面。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司行遠，他換了一下坐姿，面上的表情稍稍緩了緩，而後開口道：
“看來你很有自信。”
“彼此，彼此，司董看起來也是胸有成竹。”
雷蘭斯應道。
“那就要看面對的是什麼人了。”
司行遠輕勾了脣，微微一笑，可說出口的話卻是絲毫不留情面，直接將現場的氣氛再一次壓抑道了極致。
雷蘭斯面色一沉，眸中閃過一道冷光，但卻沒有像前一個月的那次見面一樣被司行遠瞬間點燃怒火，只片刻他就收斂了眸中閃動的情緒，恢復了平靜。
司行遠見狀又是一笑，用着一副讚賞的口吻說道：
“嗯，很好，比起前一次成長了不少。”
他這話一出，立刻惹得現場氣氛一陣詭異。
司行遠的助理小甲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司行遠身後，面無表情。
但眼中卻分明精亮地閃動着什麼。
而立在雷蘭斯身後的助理小A則是睜大了眼睛，雖然無言，但放大的瞳孔卻完全地將他心中的震驚表露了出來。
司行遠那句話表面上聽起來像是對雷蘭斯的稱讚，但仔細聽下來便不難發現她是以一種完全長輩又或者是上位者的角度在對雷蘭斯這個晚輩、這個下位者進行點評。
一句看似稱讚的話實際上卻將兩位地位的高低表露無遺。
雷蘭斯是什麼人？
年紀輕輕便將雷氏集體起死回生並在歐美洲市場佔據一方霸主之地的人物，更是暗羅門的少主暗少，司行遠竟然用這樣的態度同他說話？
別人或許不清楚雷蘭斯暗少的身份，但小A身爲長期跟在雷蘭斯身邊的助理兼心腹卻十分清楚，一想到雷蘭斯身爲暗少時的可怕，他便禁不住冒出一陣陣冷汗，司行遠分明早已經掌握了這個事實，居然還敢這樣挑釁他們少主？
他幾乎都不敢去看此刻他們少主臉上究竟是怎樣地表情。
但，雷蘭斯卻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因爲司行遠有意無意地挑釁而動怒，他反而一改常態地笑了起來，嘴角帶着微揚的弧度，眼睛也微微眯着，不徐不緩地笑着道：
“這都要多虧了司董的栽培。如果今日這一戰我贏了，可少不了司董您的功勞，若不是司董您教導有方，我也不可能有今日。”
雷蘭斯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便愈發詭譎了。
司行遠前頭欺雷蘭斯是晚輩，這回頭雷蘭斯便借他的話打了他的臉。
若今日一戰是雷蘭斯輸了，他身爲晚輩也沒什麼丟人的，但如果今日這一戰是他贏了，那可就妙了，典型的，你教會了我，卻餓死了自己。
這是對司行遠赤裸裸地嘲諷。
衆人一下都將視線移向了司行遠，都想要看它會怎麼應對雷蘭斯的挑釁。
但，司行遠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動一下，他保持着看似溫和實際卻凌厲的笑，片刻後，才緩啓檀口，道：
“如果你真能做得到，也不枉我費心栽培。”
雷蘭斯神色一凜，比亞洲人要略淺的眸色在瞬間變得幽深無比，氣氛一下從詭異渡過到了壓抑凝重。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一戰可能會被司行遠這一番話點爆的時候，一陣細微的震動聲卻將所有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雷蘭斯拉回落在司行遠身上的視線，轉而看向立在自己身後的助理小A。
小A一驚，連忙低下頭掏出了自己口袋裏震動的手機。
他已經調了靜音，但哪裏知道剛剛室內的氣氛實在太過安靜，竟然連手機震動的聲音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這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他也沒做什麼失禮的事，要怪就怪這手機震動得太不是時候了，居然偏偏挑在戰役一觸即發的時候。
不敢再有任何停留，小A立刻拿着手機朝在場的人躬身行了個禮之後就退了出去。
雷蘭斯已經沒有了再繼續脣槍舌戰下去的性質。
出乎意料的，司行遠在那一陣電話震動聲之後周身的氣焰也一下都變了。
雖然面上的表情始終沒有任何變動，但眼中的情緒卻明顯改變可，不再尖銳，就好似……已經勝券在握。
這個認知讓雷蘭斯忍不住眉心一跳，頓時心中滑過一抹不安的觸動。
正在這個時候，出去接電話的小A推門走了進來，斂着的表情顯得異常凝重。
雷蘭斯立刻心中一震，那不好的預感愈發明顯。
他看向對面的司行遠，難道他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
但，自從與司氏相鬥以來，他便十二萬分的小心，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紕漏纔對。
難道……司行遠還有什麼他沒有算計到的行動？
很快，雷蘭斯便知道了他心中的不安源於何處。
重新回到室內的小A走到他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話：
“剛剛收到國外發來的消息，我們在北歐的兩家分公司被人收購了。”
什麼？
雷蘭斯猛地瞪大了眼睛，差點驚呼出聲。
如果不是他早已訓練有素，習慣了去壓抑自己的情緒，只怕他早已經在司行遠的面前破功。
爲了同司氏爭鬥，他不可避免地從國外市場轉入了新的資金，將自己子公司的部分股權拋售了出去。
他當初之所以選擇在北歐的幾家分公司，無非是考慮到國內市場司氏的勢力過於龐大而根深蒂固，他不能完全有把握將與司氏集團有關的企業排除乾淨！所以才選擇了司氏勢力相對較弱的北歐市場。
即便如此，在接受融資的時候，他也仔細去查過購買雷氏股份的那些公司，雖然都不是出名的大公司，但卻確確實實是在國外建立發展起來的公司，與司氏集團沒有任何關聯，甚至幾乎沒有同國內的企業有過合作。
爲什麼他已經小心謹慎到了這個地步還是被司行遠鑽了空子？
難道……司氏在國外一隻有隱藏的勢力？
想到這種可能，雷蘭斯猛地朝對面的司行遠看過去，卻見對方嘴角掛着一抹似有若無的淡笑，以及……該死的自信！
“少主，我們要不要立刻去查一下北歐另外兩家子公司的情況？”
小A自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刻壓低了聲音問道。
雷蘭斯並沒有立刻答話，他繃緊了身體死死地看着司行遠，如同一頭預備隨時發起攻擊的獵豹，渾身都溢滿了攻擊性。
察覺到異常的小A猛烈一震，一股寒氣自腳底蔓延升騰，逐漸順着尾椎骨爬上了後腦。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爲雷蘭斯會突然對司行遠發起攻擊，不由得全身的肌肉都跟着繃緊了。
但下一秒，雷蘭斯就放鬆了身體。
他並沒有失去自己的理智，這是商場，不是在混黑道，一旦使用了暴力，那便是徹底地輸了。
他微閉着眼睛，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自己的身體向後倒去交給了椅背，低聲緩緩道：
“不用了，只怕早就不在了。”
他一共拋售了四家子公司的股權，司行遠既然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購那兩家子公司，他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另外兩家公司？
果然，雷蘭斯話音纔剛落，小A的手機便再一次震動起來。
小A沒有再出去，而是直接在場接了電話。
電話裏彙報的內容果然證實了雷蘭斯的猜測，另外兩家子公司也沒了。
這樣的結果讓饒是跟在雷蘭斯身邊經歷過大大小小各種商戰的小A都禁不住背脊一寒。
這究竟要有怎樣可怕的實力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收購他們四家子公司？
而且還是在司氏集團勢力並未深入的北歐市場？
究竟是誰說司氏集團在國外的勢力不如國內？
這樣還叫“不如”，那在國內的司氏該要可怕到怎樣的地步？
“那些公司都隸屬於司氏集團旗下？”
雷蘭斯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問。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去問個徹底明白。
但司行遠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他道：
“不，它們不屬於司氏集團。”
而後語音一轉，接着道：
“它們只隸屬於我司行遠。”
雷蘭斯一怔，眼睛猛地放大。
他居然會以爲司行遠在退出司氏的戰場之後就已經不再過問商場上的事了，這個人背後分明還操縱着一股誰也不知道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