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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海也認得出來,不許他多說話。

    而旁人一開始只覺是親戚,不覺什麼,直到花倩兒問遠遠站着的堂兄章法刀那是誰,才知道不是親戚。一直站在旁邊的老頭更願意讓老人和大漢說說話,不許別人上前。章法刀和劉海說了幾句磕巴話,也算是從不認識到認識,而後看向一旁伺候父親的家奴,自己也搖了搖頭。

    視線裏的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繼而,龜山婆婆大怒着趕那人走,竟揀了一塊石頭去砸,衆人來不及趕到,她便赴在大地上痛哭。

    陌生人大步就走,被一直看着的老奴頭一攔,便苦笑道:“阿舅這是要拿我裝別人,卻被她看穿了我阿媽死在東林坪子的時候,飽飯都沒喫上。”

    “誰說的”老奴頭大擺袖子,着急地扯着他問,“她都說什麼”

    “她先說我阿爸害了眼病,娶了別人,自己又不能養我,哭得讓人心疼。接着又突然不願我的意,說我破壞她的祭祀,生下就扔了,還回來幹什麼”大漢搖着頭往劉海身旁並,見劉啓伸出手來招自己,就扯過他的手,給劉海說,“阿哥,你怎麼也來了”老奴頭追在身後,激動地說:“你真是她的兒。我抱去我妹妹家養的你姓章。你是咱家的小主人呀”看着劉海居於一旁,他又伸長指頭,抖顫地指向劉海。大漢半點也不信,反問:“那我父親是誰害什麼眼病。”

    趙嬤嬤本來是來感激他帶劉啓回來的,到了跟前,臉色卻漸漸凝重,終而什麼話也沒有說。等那大漢和劉海說了幾句話被老奴頭拽走,那個老奴頭不停回頭望,她纔不敢確定地說:“南堂呀,莫不是他是你親阿弟”

    “那是坪上尋薩迦阿爹的兒子,以前到過我們家”劉海肯定地否認,“還不是見阿婆這樣不得了,被他阿舅尋來他來充一充。”

    趙嬤嬤不再吭聲,見花倩兒和章法刀說過,一起喊人硬架龜山婆婆去章法刀父親家,便默默回去。回到家裏,她仍放不下心事,緩緩地給劉海說:“以前,龜山阿婆年輕的時候跟我阿姑家的姑娘認識,她雖然不好看,但非常聰慧,總想學習別人學不到的東西,後來認識了你父親,就常常到你家,半夜也不願回去。要說她孩子的父親有眼病,怕是你父親”

    劉海對趙嬤嬤的疑神疑鬼的態度笑笑,考慮到龜山婆婆需要照顧,便要她時不時地替花倩兒去看看。趙嬤嬤答應下來,而後見劉海整日裏忙不見人影,身邊只有劉啓一個,說去,備點補身子的參、茸,回頭問了送龜山婆婆走回來的人,知道門在哪了,這就去。

    龜山婆婆終於爲自己未完的祭祀失望,只用豆子一樣的雙眼瞄視草房頂部,一直不理照料在自己身邊的花倩兒,哪怕她哀求都不管。

    趙嬤嬤只等着說親事,來到見她透着清醒,一味地稱讚花倩兒。

    龜山婆婆卻說:“見她的時候,就見她想拿一張短弓射我,非是我命裏的剋星。”做父母的時常會這麼說兒女,此時連花倩兒都高興,覺得龜山婆婆雖然氣惱,還是肯原諒她了,對拖自己回來的舉動顯得無可奈何,也默認了。

    幾天後,也就是出征的兵馬鏖戰正酣的時候,兩老最終談到婚事。龜山婆婆眨動眼睛,漸漸不再吭聲,嘴邊流露出一絲笑意。

    趙嬤嬤覺得她意動了,安慰她好好養養身體,然後高高興興地帶劉啓回家。儘管夜漸漸深了,花倩兒卻不敢入睡,恭恭敬敬地服侍在一旁,但她還是睡着了。等她再睜眼,卻是龜山婆婆摔倒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連忙攙扶,發覺龜山婆婆竟然煮了湯水,似乎是讓自己喝的,眼淚不禁下來。扶回龜山婆婆後,老人又慈祥又和藹,一味地看着她說:“你還心疼我,我心裏能不知道嗎娘倆哪有不吵架的,吵過不就又好了知道你年齡大了,卻總想留你在身邊,這不是辦法。貓兒也有思春的時候。”

    花倩兒滿臉通紅。

    “可咱家要嫁就要嫁好人家”龜山婆婆柔柔地拿住花倩兒的手,用手掌搭了又搭,而後打發花倩兒說,“你去準備準備也好,不許你守着我這樣的老羊子。還有花衣裳她們在,天明以後,你就回咱山上,再到鎮集市看看,打扮打扮,在我沒閉眼前漂漂亮亮地走啊”

    花倩兒不肯,見龜山婆婆大轉彎,又急又想生氣,只好答應,天一亮就轉到另一間草房裏睡覺。

    龜山婆婆只覺得她走了,先讓花衣裳去打聽阿瑪森大會,而後再確認花倩兒是不是走了。花衣裳應付一樣肯定花倩兒已不在。

    龜山婆婆這便放心,讓人去找劉海。

    劉海卻和章維運籌戰事,無法分身。等了半日不到,她開始焦躁,不安,沒了那種稍微得意的消笑,開始吼人,然而一見花倩兒,卻立刻就變成另外一個模樣。

    劉海來到的時候,龜山婆婆讓花倩兒先避開。

    花衣裳笑着,高興着,不讓羞澀的花倩兒避開,就讓她站在門外偷聽。她這個一輩子侍奉龜山婆婆的奴隸也是自花倩兒被收養起就照料孩子的生活,更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在此時刻一點也沒尋思到龜山婆婆的心思。

    而對龜山婆婆來說,來到的不是個即將爲自己養老送終的客婿,而是個陌生的可以選擇退出阿瑪森大會的競爭對手。

    她毫不客氣地請求,說:“你不是族裏的人,不懂得規矩,能和北九方的親戚說些什麼你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你知道什麼叫寶日子母犀角嗎”

    屋外的人以爲是婚姻的考驗,劉海也以爲是,猶豫了一下說:“族人分散時,把母犀角掏出與子犀角吻合的穴,和子犀角分別而執,以便日後天涯一方日久,也能相知相愛”

    龜山婆婆略一失神,稍後又問:“那狼行百步而嗥月,虎伏地化貓呢”

    劉海疑惑、沉默。

    龜山婆婆的嘴角立刻爬上一種難見的戲虐,讓人捉摸不透。他也擔心這是考驗,只好回答:“百族歸心,圓月之下盟誓共主,獻貓,表示即使是戰神在主人面前也無用武之地,惟有天驕至強至上。”

    龜山婆婆一下頹然。

    半晌,她遙遙搓手,哀求說:“木百歲不枯,人百歲而亡。我氣力將朽,不日便要告別人世,你就不能讓讓我倩兒那是我一把養大,只要你

    答應,我就把她嫁給你”

    這不是劉海能答應的。

    當她再次拿婚姻威脅時,花倩兒已滿眼淚花地站在門口。

    龜山婆婆的眼睛和她只一接觸就快速地轉移,任她把劉海扯出去。

    花衣裳默默地看着,追了追花倩兒,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敢說出口,回頭時,迸出了一滴眼淚。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那是花倩兒給她縫過的。但回到了屋子,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整理着雜物,突然,她看到一套法器和瓦罐,便悉心地捧起來,想知道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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