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摟着一隻小小的雲吞獸,帶着他的“哈達達”,唱着歌上路。也許是他怕流淚會被人扣下雲吞獸,不知道是難過還是路上受寒,這一路上問着奇怪問題,回到防風鎮卻是給生病了。

    舊宅還沒有生火,劉海只好暫時借住鄰居段大路家。

    他請來自己的郎中老友胡八袋給劉啓檢查一番,只得些退熱的藥物。

    段大路夫婦的子女都已經成年,兒子也算出息,去關內投軍,在小李都帥帳下混了個甲士長,每年捎錢回來,生活也是有滋有味。

    現在,他們身邊有個孫女照料,竟也不擔心劉啓是什麼瘟疫之類的病,就讓他住了進來。

    段大路的孫女叫段晚容,比劉啓大三歲。在劉啓的印象裏,她不是在晚上和一羣丫頭圍坐在坪上一起唱難聽的歌,就是端了碗跟着自己阿奶坐在土屋後喫飯,不怎麼搭理自個不說,還老告狀,不讓自己在她家屋子旁邊撒尿,不讓自己捉弄他們家的狗。

    可身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

    他病懨懨地圍着被子坐着,懷裏還抱着那隻雲吞獸,看別人撇着嘴巴看自己,勉力取悅說:“咱們一起玩吧。我讓你抱抱我的阿寶”

    雲吞獸小的時候,樣子很像體型寬闊而又合口平展的小狗,它難養也就難養在這裏,小的時候身體小,牙口也不好,尖牙長起來而磨牙卻沒有,偏偏又是馬,不能喫水分不夠或者纖維太長的草,而食量還不小。

    段晚容真以爲是條狗,不敢碰它。

    她看劉啓臉上綻着笑容,理所當然認爲對方在笑話自己,便不快地嚷:“不就是一隻狗嘛”

    劉海看了兒子一眼,害怕他胡亂賣弄,卻聽劉啓回答:“是呀,以後我不讓它咬你,好麼我們牽着它一起玩。”

    “誰給你一起玩”段晚容依然口氣不滿,但表情卻很豐富。

    “我把我阿媽留前給我的貝殼送給你,好不好”劉啓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塊貝殼,嗓音沙啞地說。

    這小子出口就騙人,偏偏嗓音還真啞着。

    劉海心想,這貝殼明明是他自己揀回來的,卻說是阿媽給的,眼前這丫頭又不知道他有了新阿媽,只會當寶貝。

    果然,段晚容見貝殼的外面好像浸了一層彩色的油斑,螺紋雀黃色,中心有紅色條帶,遲疑了一下問:“真要送給我嗎”

    成功了。

    劉啓把小拇指伸了出來:“那當然好朋友”

    段大路擺了酒,拉看不下去的劉海和餘漢山到外屋陪他喝酒,留兩小在裏面說話。一等阿爸不在身邊,劉啓立刻帶着炫耀的心理問:“阿姐你喜歡上學嗎”段晚容大幾歲,自然能夠理解話意,搖了搖頭,說:“阿伯說你是回來上學的,上學好嗎阿爺說閨女認字沒用”

    劉啓往外撇了一眼,低聲說:“我阿爸也說兒子上學沒有用,我就偏偏上學,聽說好玩得很呢。知道不鎮上有錢人家的孩子都上學呢,要不好玩,爲什麼他們都上學呢”他再一次心虛地往外面看看,小聲說:“我帶着你上學吧,不過,你要裝成我的隨從纔行呢。”

    反正費用是有錢的三叔出,以後還會有人替自己照料小云吞獸,做日常雜務等等,想到這裏,劉啓便不由邪惡地一笑。

    他開始講起一段一段的故事,把“頭懸樑”,“錐刺股”等勤奮學習的話兒一股腦倒出來,讓對方去相信讀書是值得的大事。段晚容也漸漸深信不移是呀,不然誰會把頭髮結到樑上讀書,誰又捨得用錐子刺自己的肉

    段大路正在勸劉海和餘山漢喝酒吹噓,突然間見他的孫女從裏屋裏跑了出來,撲閃着兩隻大眼睛問劉海:“阿伯,頭懸樑,錐刺股是真的嗎”段大路一愣,猛地一揮手,讓她起開。

    段晚容沒有走,只是懇切地看着劉海。

    劉海肯定這是劉啓給人家說的,微笑着回答段晚容:“當然是真的,怎麼劉啓給你講的嘛”

    段晚容點點頭,說:“劉啓答應我,帶我去讀書呢”

    “死丫頭,讀什麼書讀書有什麼用頂喫,還是頂喝”段大路訓斥她說,“去到裏屋陪你劉啓阿弟去不要在這裏耍瘋癲。”

    劉海雖知劉啓在身後搗鬼,聽到段晚容如此堅定的話,還是內心隱痛。稚子向學,這應是予以成全的好事。段晚容在用更大的聲音來頂撞自己的爺爺,眼中淚花閃閃,大聲喊:“我可以做劉啓的隨從,喫,穿,用都不用你們管,什麼苦都可以喫,反正我一定去。”段大路的老伴也聞聲站到了門口罵:“你這死丫頭讀你孃的腿”

    眼看孫女不依不撓,段大路站起來還想打,被餘山漢攔住。

    劉海勸道:“阿叔就讓她和劉啓一起去讀書吧,錢的事由我出。這女娃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非同一般。”

    “是呀,我就是沒認幾個字,現在後悔死了”餘漢山附和說。

    “若她是個男的還好,一個女娃子。嫁出去嫁不出去”段大路拍着自己的大腿叫不是。

    劉海更願意成全孩子,勸導說:“街上開鋪子的也要算帳不見不着他阿爸,你得出錢找人寫信不鎮子規模大了,覺得識字好的人家會越來多,將來還能找個好婆家。我看你就應下來,花費是我的。”

    段大路還是拿不定主意:“我還是找個人寫封信問問他父親”

    劉海面帶笑容地看着他,似有所說:“找人寫信這小丫兒認了字呢”

    “噢好,就讓她跟劉啓一起去。”段大路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只是讓你出錢不行,你的錢也不是天上掉的。”

    劉海一再堅持,段大路本來就無意堅持出錢,就應了下來,順便講起他在關內從軍的兒子,覺得兒子的年齡放着,不兩年就得回來,讓劉海給瞅着合適的事情做,好像這就是他答應孫女上學的條件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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