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秦綱攻入長月,兒子,親族的性命呢?
尤其是秦林,他是無時無刻不想除去秦綱爲後快的。秦綱於情於理都無法留他一條活路。
取捨之間,如同千刃剜心。她苦楚一笑,遙望殿宇,頓覺空蕩蕩的。
詹事帶宮女,太監進來,打斷她的靜坐,請求說:“太后,請駕慶德吧!”
“你們先下去!哀家看到先皇了,讓哀家給他說上一會話,好嗎?”魯後似癡似傻地說。她記得起往昔,自己還是一個少女時的相思,又記得自己被寵幸時的幸福,兩行清淚在臉頰上緩緩滑落。
詹事見她這樣,只好打了個千,帶人退下。
青帳空室,孤單單,空竊竊的低語。
魯後隨即起身,摸出帷幄裏掛的一柄長劍,搖頭苦笑。詹事站在外面,聽到魯後的自語,苦苦搖頭。突然,殿室裏,魯後大吵一聲,不知道問誰:“天下有我這麼愛你的嗎?你廢了我的愛子,你對得起我嗎?!”
詹事頓時哭了,他心想:太后也是人,可林親王卻未必知道。片刻之後,裏面又傳來放聲的大笑,他聽得一句:“我隨你去了!”身上突然一冷,猛地撲開門,卻見魯後刎伏劍上,魂飛九重。
他哀呼一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接着,看到一卷白絹落在地上,連忙爬到跟前。白絹上字飛如浮章,卻是八個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原來她不是怪兒子對不起她,而是是思念先皇呀!詹事心想。
隨即,他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
秦綱千叮萬囑過,要自己好心喫伺候,自己硬是沒往這上面想,不然何以讓魯後摸到一把寶劍的?!
秦綱此時已經到了慶德,聽聞後大愣,幾乎方寸大亂。
兵變,其實是他輕言緩語威脅拉攏了西門霸後,跳過國王直接與秦臺的聯手而成的,並非德望使然。遠在流寇威逼時,秦綱就因西門霸的倒向做準備,拖延擊敗一干烏合之衆的時間,只不過是收服慶德人的軍心。當夜,他和西門霸幾人,依峙的其實是一些親信和這些本對魯後反感的慶德募軍。在軍伍調撥前,西門霸有意在魯後那裏反映,回報軍中一些情緒,一轉身得了令,便聚集了衆將議事,而讓秦綱的人在外治軍,約束衆軍齊聲高歌。中軍將士被瞞在鼓裏,在軍令之下輕易就範。宮廷一望,一聞,草木皆兵,卻不知道只有秦綱數百名親信造勢,背後是不滿多一些,見風吹草動就跟着起鬨的慶德募軍,最後纔是高歌的中軍。
可當時,無論是軍帳將尉,還是宮廷諸人都不這麼想。
他們都驚出冷汗,爲竟不知自己的手下如此愛戴秦綱而後怕。
當然,這些都是表面功夫,秦綱是擔心即使他號令衆人殺入進去,也只有幾百人真正效命,這才作出此等姿態的,之後,他立刻封鎖通往長月的路徑,得詔後披星戴月趕至慶德,這時他手裏什麼都沒有,所倚仗依然是太后的詔書。
如今太后薨,立刻就把他推入到危機中,信任的危機,政變的罪人。
他焦心火燎安排佈置,讓人務必捂住自殺的真相,接着便以太后,自己,秦汾的名義節制或解除欒起等人的兵權,讓自己親信領兵向慶德靠攏。消息傳回長月。秦林接到後數變其色,頓足高嚎。他恨自己的母親在政變中妥協,一面咬牙切齒地在長月整備,一面令人通知劉海制掣撤往西倉的健布,接着,他受秦臺的挑唆興獄,最後乾脆把大權交給小叔秦臺。
秦臺幾起幾落,威信很高,同時還兼任着宗正,順勢逼宮,拘捕秦林,轉攻秦綱。
但兩方都到處搜尋失落民間的秦汾,借他來提高自己的號召力。
秦綱若找到他,經過他的禪讓,那就是正統;秦臺若是找到他,那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的百姓像過戲一樣看這三王耍了個來回,都無法辨別是非的,只是在鄉長里長上門的時候多繳稅,繳不起的,就出逃。
就在這樣的一天傍晚,燕行山麓下麻溪坡的打石場來了四個陌生騎客。爲首的是個少年,他騎了一匹老愛叫的灰白馬,背上有一枝大弓,腰中跨着刀,肩膀上還纏着黑色的污布,頭髮亂蓬蓬地紮成尾巴樣,像極了馬賊。
他身後還有一帶傷的大斗笠少年,跨下也繫了長劍,華麗纖雅,但斗笠編得非常難看,上面還別了枝快枯萎的菊花。
人們都在爲這些半大小子可惜,心說:要不是年月亂,這樣的小子一定會在家裏等着尋婆娘。
打石場邊樊全家的“旺財”卻沒被阿全家的妹妹及時拉回院落裏,“哇唔!”一聲就撲了過去。
阿全是個老實而又武藝高強的獵人。
他家的這位“旺財”卻是一條遍體通黑的不老實狗,足有小牛犢那樣高,是全村的都羨慕的難得獵種。
“旺財”咧着牙齒,兇相十足地逼近這些陌生來客,引起四個人的騷動。爲首的少年卻跳下馬,向狗獻笑,又溫柔又認真地給大狗行禮,說:“狗兄,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四海之內皆——主人。”他大概是要說兄弟的,但是終覺和阿貓阿狗稱兄道弟比較跌份兒,就改口叫了主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