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她認知裏最壞的形容詞，來形容趙宇城對自己的冷淡。
憑什麼她喜歡趙宇城，趙宇城就必須跟自己好，發生關係呢？
太主觀。
也太過偏激。
這跟喜歡你，所以就要跟你滾牀單一樣，太流氓想法。
艾卿全身打了個哆嗦，才發現自己這麼的齷齪。
她轉身往地下室跑，剛走兩步，姑媽從房間裏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她。
“艾卿，你做什麼呢？”
艾卿頭也不回的道：“姑媽，我有重大的事要跟老師說。”
“事大？你裹着浴巾做什麼？”
“太冷了呀。”
艾卿關上樓門，下了樓梯直奔趙宇城的牀。
牀上的男人，他的身體挺得直直的，被子只有被擠過的痕跡，像是無用的一團軟棉被擠在了一邊。
趙宇城合着雙眼，如沉睡多年不會醒的王子。
艾卿挨着他坐下來，拉了條被子蓋在他的身上，默默良久，側過身子，躺在他的身邊，看着他。
全程，趙宇城沒有醒來的徵兆。
像是無論艾卿要做什麼，他都不在意，不會有反應一樣。
艾卿吸了吸鼻子，心說，自己這回是脾氣大了點，但是，希望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老師，能原諒她青春期的衝動。
她幽幽的嘆了一聲：“老師，我看上你纔會兇你，你知道嗎？”
“你拿了我的手機，我也沒有要你還了。”
過了一會，艾卿拿出手機，接連發了好幾條短信。
喃喃的情話，打了許久，久到她合上眼歪在了他的身邊睡去時，手上的手機還握在掌心裏。
趙宇城聽到身邊的她，呼吸沉重起來，才緩緩睜開雙眼側目看了看她。
她縮在他的身邊，像是當年的大白，乖巧又粘人。
他輕輕的把手機拿出來，裏面“卿本善良”發了好條消息過來。
【我想做個好人，但他好像放棄我了。】
【我住在他的家已經五個月零三天了，他沒有感覺到我是在愛他】
【我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要怎麼去愛一個人，但是我愛上了一個我永遠高攀不起的神】
這些直白的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動聽，感人，好像以前他讀書時，就不斷的有女生給自己寫情書，發QQ交友短信，各種渠道的找上他，要跟他處朋友。
只是他一直生活在父母離世的陰影裏，愛情對於他來說，遙遠又不實際。
遠沒有讓他偵破一個又一個的案件，讓他覺得有成就感。
等到那方面出現問題後，他已經徹底的對感情放下了一樣。
當和尚，也當得理直氣壯起來。
今天，再看到孩子氣的艾卿表白時，他頓時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感。
他拉了一條被子搭在她的身上，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拿起手機對着兩人拍了一張“牀照”。
回到局裏。
趙宇城已經在資料室裏等着她了。
他正悠閒的靠在沙發上，左手滑動着鼠標，一點一點的看着視頻裏的畫面。
艾卿走近一看，才發現，電腦上插着搜出來的“U盤”。
從電腦上放出的圖片來看，裏面存着的資料，居然有吳健案當時放出的分屍視頻資料，而且從文件來源IP地址判斷，吳健的資料是從這上面拷貝下來的。
她拉了把椅子，悄悄的坐下。
支着頭，跟着一點點的看。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實在抵不住倦意席來，昨天晚上的折騰，讓她的雙眼變得異常的沉重。
終於在抗爭幾輪後，她認命的將頭扣在了一片結實的肩頭上，然後沉沉的睡去了。
趙宇城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女人，她睡着的樣子，很可愛，像只歸巢的小鳥，依賴着他。
還好，她的頭是擱在趙宇城的右肩上，他一直儘量保持這個姿式不變，讓她睡得安穩。
上午，警方的突審已進行到了第二輪。
可是馬總，卻像是被封了口一樣，再無一句話。
這跟他被抓之前，那種應激反應完全不對。
艾卿伸出纖細的手指摸着耳垂說，“那底是哪出了問題？”
艾卿猛然想起跟着警車回來時，就在進路上，看到了一個清潔工，他推着車走時，擋了一下警車。
而垃圾車上堆滿了雜物，等到車子倒退時，發出了“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的電子報警聲。
她跟金盾還開玩笑說：“現在清潔工也是高危行業了，弄個垃圾車還要裝個電子報警器。”
趙宇城捏了捍鼻樑，拿上筆記本：“他已經是死棋了。”
着站了起來，他們好不容易攻破了李富民，將相城麻將館殺人案給破了，正在收網時，趙宇城居然說了一句這麼讓人不解的話。
“沒事。你們抓蝦兵蟹將，我……”趙宇城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門口便響起敲門聲。
金盾拿着兩個盒飯送了進來。
“來，喫飯吧。”
“中餐？”
“中午飯。”
艾卿打開盒子，看到自己這盒和趙宇城的那一盒上面都有一隻荷包蛋，她默默的把雞蛋夾到了自己的盒子裏。
趙宇城坐在桌邊，冷冷的看着盒子，像是在生氣。
金盾道：“趙老師，你這個雞蛋可是被艾卿拿走的。”
趙宇城手按着盒蓋，盯着上面的字一直在看。
艾卿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你餓我跑腿”，這正是自己在源城時，打工的連鎖快餐店的名字。
“有什麼問題。”
趙宇城拎起盒飯“啪”一聲扔進了垃圾桶裏，然後一言不發的衝了出去。
“不喫給我，不要浪費。”
艾卿來不及跟金盾解釋。
趙宇城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今天，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相城有大年初一要去拜墳的習慣。
趙宇城跑出公安局大門，走到大街上，只看到來往的車輛，還有爲數不多的行人。
寒冷刺骨的風直颳着他的臉。
艾卿跟在趙宇城的身邊，輕輕的呵呵着氣。
趙宇城的冷眸裏閃出一撮火紅的光芒，像是要在陰冷的冬天裏燒出一點溫度一樣的掃視着路面。
那個一直藏在幕後對手，如影隨形的出現了。
他明明知道對方的存在，卻總在靠近對方馬上能揭開對方真面目時，讓他逃脫了。
那個控制了網貸，操縱了地下賭博和高利貸的人，像是站在迷霧裏的人，永遠感覺到他存在，可以無限接近，但這種接近總是倖着一件件血淋淋殘忍的兇殺案而來。
十幾天的奮戰，最後，又都結束在了落網的馬總身上。
……
回到了住所。
姑媽從房間裏捧出一個大袋子。
艾卿跑去看了看：“姑媽，這個是去上墳的？”
“是的。”姑媽點了點裏的東西，看着剛進門的趙宇城。
他像是沒有看到姑媽一樣，冷冽的眼直直的望着前方，然後把自己扔進了沙發裏，一言不發的喝起了茶。
“姑媽，這個……”艾卿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
“宇城，你平時做什麼我不管，但今天你得去上墳。”
“……”
趙宇城沒有吭聲。
“跟你說了，你聽見沒有，我從早上六點等到快中午了十二點了。”
趙宇城轟的站起，艾卿急忙道：“姑媽，昨天老師熬了通霄，我去行不行？”
“你算我們趙傢什麼人？你要代替他？你能代替他嗎？怎麼做學生的，沒規沒矩的！”她抓起手中的掃墓用的花束用力的往桌上一扔。
花束掉在桌面上彈了一下之後落在地上，趙宇城看着平日裏要求甚高的姑媽，此刻如同一個三孃教子的老媽子一般，心裏又酸又苦。
他環視了一下客廳，目光落在委曲的低着頭的艾卿，揮了揮手道：“我去就是。”
出門時，姑媽看到艾卿還站在原地，她扭頭道：“艾卿，把廚房裏的喫的拿來。”
艾卿以爲自己在這次家庭掃墓活動裏被排除在外，正準備回臥室裏補覺，被姑媽一吼，立即去了廚房。
拿着保溫桶鑽進了車裏。
她看到姑媽一本正經的坐在了駕駛座上，正拿眼掃着她。
艾卿：“姑媽，你開車？”
姑媽嫌棄的看了一眼趙宇城和艾卿，拉上安全帶橫在胸前道：“讓他開車，我還擔心出車禍呢，我來開，到了地方叫醒你們。”
“姑媽……你真好”艾卿讚歎了一聲。
“你以爲我跟你們局長一樣，是個壓榨狂，不體貼你們嗎？”
姑媽說着發動了車子。
車子開得又快又穩，看不出是個五十歲人開車的水平。
艾卿暗自道：“我也要考個車牌，以後，我也能開。”
“好呀，你去學，學會了，以後就給宇城當司機。”
艾卿翻着白眼想，怎麼老把她當小丫鬟一樣的使喚呢。
到了墓地，一片花崗岩林立的開闊視野裏，到處是黃白色的菊花與紅色的炮竹飛屑。
空氣裏還瀰漫着硝石硫磺的味道。
遠處，一個身着黑色長風衣的男人款款走來。
艾卿呆了呆，濃睫輕合的遮住了自己的視線。
掃個墓都能碰到他。
世界真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