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凰歌看了一眼目的地就在眼前,言簡意賅道:“查案。”
她才說到這兒,便見唐無憂已然回頭,道:“到了。”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氣度卻半分都不像是尋常人。
便是隔着面具,也能瞧出些鋒利來。
蕭景辰收斂了氣勢,頷首道謝,順手將抓的那個人給推了進去。
唐無憂並沒有跟進去,只是在趙凰歌進門之前,輕聲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並不是不好奇的,但是相較於好奇,他更不願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在蕭景辰面前。
聞言,趙凰歌輕聲道了謝,方纔隨着一同進了門。
門從裏面被合上,也隔絕了外面的光線。
雖說,外面的視線,並不比房中好多少。
那人被蕭景辰一路揪過來,神情裏到現在纔有些怕勁兒出來。
但臉上還帶着些色厲內荏:“你想做什麼?我警告你,這是鬼市,你若是敢動我,絕對出不了這裏一步!”
鬼市裏面自有規矩,不管是賣家還是買家,都不能在此尋釁滋事。
光明有光明的處理手段,而暗夜也自有暗夜的處置方法。
然而蕭景辰卻半分不在意這個,只是猛烈掐住他的脖頸,沉聲道:“我能不能出去不勞你費心,只問你一句——那五石散,是你賣給他的吧?”
這話一出,那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吶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若是真不知道,方纔你跑什麼?”
蕭景辰眉眼冷肅,將畫着玉璋小像的紙扔在桌案上,淡漠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說實話,要麼。”
他說着,從袖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來,抵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
男人頓時便慌亂了幾分,吞了吞口水,道:“這真的不關我事兒啊,我只負責賣東西,客人要什麼,我就賣什麼,至於他會出什麼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裏滿是慌張,連身體都微微顫抖着。
趙凰歌只聽着,便忍不住蹙眉。
她倒是聽明白幾分,蕭景辰追查玉璋的死因,所以查到了這人的身上。
眼前這個被蕭景辰抓住的,便是當初賣給玉璋五石散的人?
可是……
若真的按着這人的說法,他不該這般害怕纔對。
趙凰歌纔想到這兒,便聽得蕭景辰沉聲道:“你怎知他出事兒了?我似乎並沒有告訴你。”
聞言,男人眼神飄忽,反應倒是快的:“他要是沒出事,你怎麼會找過來?”
蕭景辰嗤了一聲,淡淡道:“看來你是不肯說了。”
他話音未落,匕首已經入肉,那人只覺得脖子一陣疼痛,旋即便有鮮血順着脖頸涌出,神情也愈發的驚恐起來:“不,別,我說,我說!”
蕭景辰這纔將匕首往後收了收,示意他開口,面具下的眼眸深沉,帶着明晃晃的不耐煩,也讓那人不敢再打馬虎。
畢竟,眼前這人話不多,卻着實是個硬茬兒。
且看起來還是有些關係的,他還不想就這麼貿然的將一條命交代在這裏。
“您說的那人,以前的確是我的老主顧,有些癮,沒事兒總愛過來買一點。但尋常的時候,他很有分寸,那五石散,每次都只買一點,吸了不過一晚上,第二日便正常了。但是那天不一樣……是有人吩咐我賣給他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都有些爲難,到底是將事情原由說了一遍。
玉璋來之前,有人先來過一趟,給了他一筆銀錢,又給了他一包五石散,連威脅帶利誘,讓他將這包東西賣給玉璋。
彼時他有些害怕,畢竟經常接觸這東西的,裏面純不純,有沒有摻雜東西,一摸一聞就能感覺出來。
他與鬼市裏的大部分人不同,過來這裏就是仗着誰也不認識,混一點錢罷了。他在外面有媳婦孩子,有家有室的,並不想真的鬧出人命來。
但相較於別人的人命,他更珍惜自己的。
所以當玉璋來的時候,他到底還是將那包藥粉給交了出去。
之後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待得我得了消息的時候,便聽說那個倒黴鬼的屍首都給府衙給帶走了。我當時嚇破了膽兒,知道那東西得出事兒,可是身不由己。至於他是怎麼死的,又得罪了誰,我是一概不知啊!”
這人連說帶祈求的,末了又討好道:“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是孤寡漢子,得養活全家呢,混口飯錢不容易,真的沒做壞事兒啊。”
她睨着眼前人,一針見血的問他:“你說是有人給你的,那我問你,人長得什麼樣子,又在什麼地方?”
“這我哪兒知道啊?”
那人聽得趙凰歌是個女聲,說話便硬氣了點,卻又在蕭景辰的目光裏,重新慫了下來,討好道:“畢竟他們過來,就是想要借刀殺人,哪兒能讓我看到真面目,又怎麼會讓我識破身份與住處,您說是不是?”
趙凰歌冷笑一聲,徑自坐在了桌案前,沉聲道:“鬼市買賣人穿着不同,面具不同,你好歹在這裏做了這麼久的生意,難道連這麼點事情都不知道?況且,若你當真不知那人的身份,會怕成這個樣子?”
她對於眼前人並不熟悉,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推斷。
五石散這種東西,雖說在朝野上下早就被禁止,在鬼市更是一本萬利的東西。
但瞧着眼前人的模樣,必然沒有在這裏撲騰出來水花。
可越是這種人,越不能掉以輕心。
在這裏,越是小鬼,越活的謹小慎微。
聽得趙凰歌說完,蕭景辰轄制那人的動作便用了幾分力。
那人原是想糊弄過去的,誰知來了一個懂行的,不待說話,先疼的齜牙咧嘴。
他心知今日吐不出點東西怕是走不了,纔要權衡利弊,卻見趙凰歌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來。
銀子光輝璀璨,就放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塊肥肉一般,引人垂涎。
即便是這人尚且受制於人,可依舊剋制不住的亮了眸子。
“這……”
趙凰歌說的淡定:“好處費。”
她說着,又補了一句:“這是一半。”
那人的眼越發亮了。
“您這麼說,我就想起來了。”
他試探着伸出手來,去摸那一塊銀子,見二人沒有阻止,頓時便將銀子抓到了手中。
這銀子抓着舒坦,他表情都有了喜色,卻又聽得蕭景辰道:“先掂量清楚,你有沒有命拿着它出門。”
蕭景辰的聲音冷,那人的表情微變,嚥了咽口水,才道:“我若是說了,你們可以保證不再追究我麼?”
“可。”
聽得蕭景辰的回答,那人方纔隱祕道:“我當真不知那人的具體身份,但我可以確定他是客人,且,是天級的客。”
來鬼市的客人是分等級的,天地人鬼四個等級,越往下,越地位低。
而天級,是被鬼市捧着的客。
趙凰歌微微眯眼,顯然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又問道:“他身上可有什麼特徵?”
現下說話的趙凰歌,在那人的眼中,已然成了一個大主顧,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諂媚了起來:“有。”
他壓低了聲音,近乎氣聲道:“他的脖頸後面,有一顆痦子,但與尋常痦子不同,是一顆血色的。我可以確定,那不是僞裝。”
說完這些,他又爲難道:“我這次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也是小本兒生意,着實跟此事無關,您若是要算賬,還請冤有頭債有主。”
那人話裏滿是哀求,蕭景辰淡漠應聲,卻是擡手劈向他的後腦勺。
下一刻,便見這人直直的倒在了桌上。
倒是沒死,只是昏過去了。
趙凰歌挑了挑眉,確認了那人性命無礙,這才笑道:“好身手。”
蕭景辰抿了抿嘴,算是接受了她的誇獎,一面問道:“方纔那人,可能找到鬼市天級的客人?”
趙凰歌沒成想他問的這麼直接,倒是也不瞞着,點頭道:“能。”
她說着,又道:“但天級客人的資料,怕是他們不會售賣。”
對於鬼市的規矩,她還是知道的。
蕭景辰也想到了這一點,問道:“我能與他談談麼?”
見狀,趙凰歌第一反應卻是阻止。
剛纔是在外面,且二人離得並不近,互相都察覺不到對方的身份,可若是放任他們坐在一起說話……
那不管是蕭景辰,還是唐無憂,都會發現對方的真實身份。
“應當不成。”
趙凰歌思索了一瞬,還是決定不能讓他們冒這個險,只道:“但我可以幫忙,你想查天級客人的身份是麼,我幫你。”
聞言,蕭景辰看向趙凰歌,卻見小姑娘眼中滿是誠懇。
他搖了搖頭,道:“你別捲進來。”
追查這事兒的時候,他便隱約覺得,背後應當藏着一個陰謀。但現在他還未找尋出來真相,先已經被套了進來,讓趙凰歌也被捲入,是他不願看到的。
趙凰歌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因輕聲道:“晚了,我已經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