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舉動，卻像是徹底刺激到了她。
人越多，她叫得越大聲，狀若瘋癲，大有與宮人們拼個魚死網破的架勢。
這無異於損毀了容貴妃的臉面。
在場的人不是後宮嬪妃，就是朝廷官員的家眷，本來只是聽從蘇嬪的建議四處走走，誰想到會遇到如此隱祕的事情。
此刻，進退不得。
衆人都有些懊惱。
容貴妃雖然母憑子貴，但同樣也很在乎名聲，一見那麼多人都無法控制住麗妃，頓時也急了，沉下臉道：“都愣着做什麼？麗妃胡鬧，你們也傻了不成？還不趕緊把人扶下來？”
看到那些人又圍上來，麗妃突然尖叫出聲，指着顧晏道：“二妹妹！帶我走！”
無數道視線齊唰唰地射向顧晏。
當事人對此恍若未覺，也未對麗妃的話做出任何迴應。
暗示蘇嬪帶人來到這裏，已經是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麗妃若想得寸進尺，也得問問她是否願意。
容貴妃只想儘快結束這場鬧劇，語氣生硬：“楚王妃，你與麗妃同是顧家姐妹，既然她如此需要你，也就只能麻煩了。”
“娘娘言重了。”
本來，顧晏還顧忌着雙方的身份，當容貴妃說出這些話後，便再無顧忌。
傳出去，最多就是一句“奉旨行事”，再掀不起多大風浪。
顧晏緩步走過去，宮人們連忙退開，在她走過後，又如潮水般迅速圍上來。
顧芸眼裏劃過一絲鄙夷，看着顧晏道：“二妹妹，你看，咱們到底是一家人，怎麼都分不開的……”
“我只是奉命行事，大姐姐可千萬別多想了。”顧晏神色淡淡的，吩咐半夏，“去把麗妃娘娘扶下來。務必要輕着點，可千萬別磕着碰着了。”
半夏連忙應聲，走到窗子底下。
而顧芸也很給她面子，扶着半夏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了下來。
顧晏上下打量着她，對她懷着身孕跳上跳下還能如此安穩感到驚奇，索性好人做到底，吩咐宮人去請太醫。
接下來，便輪到了顧芸和容貴妃的虛以委蛇。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硬生生地把自己站成了雕塑。
等傳旨太監來請衆人前往設宴大殿時，衆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跟在容貴妃的身後，一同走過去。
而麗妃則被容貴妃以“身子有孕不宜走動操勞”爲由，留在了她的宮殿裏。
臨走前，她拉住顧晏的手，抓緊機會問：“二妹妹，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顧晏：“什麼？”
顧芸：“我爹是怎麼死的？”
顧晏一陣沉默。
若非她提醒，險些想不起，她那位二叔是被蘇晉北殺死的。
但令她好奇的是，顧芸怎麼在這個時候問起這個問題？
她思忖片刻，問道：“大姐姐爲何突然這麼問？”
“難道我不該知道？”顧芸不答反問，“還是說，我爹的死另有原因？兇手是誰？”
顧晏轉身就走，“這些事，你何不去問蘇晉北？”
“是他！是他對不對？”顧芸猛地拉住她，聲音陡然變得尖銳，“你既然知道他是我的殺父仇人，爲何不告訴我？”
早知道，就不趟這趟渾水了。
顧芸這架勢，擺明了不問個所以然，誓不罷休。
她斟酌片刻，點頭道：“你既然已經知道真相，何必再來問我？”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顧芸近乎執拗地重複着這一句。
顧晏一臉茫然，“我爲何要告訴你？誰規定我一定要告訴你？再者，問句不客氣的，就算你知道蘇晉北是兇手，難道還會不找他合作？”
顧芸被她說了個啞口無言。
的確，就算知道蘇晉北是她的殺父仇人，她也不會放棄找蘇晉北合作。
父親已經死去，她唯一能抓住的，僅有肚子裏的孩子。
若是蘇晉北能替她保住這個孩子，她可以原諒對方的心狠手辣。
事實卻是，蘇晉北沒能保住她，還把她矇在鼓裏。
她感覺自己遭受了極大的羞辱！
對此，顧晏無語望天，甚至有點想吐槽。
這個堂姐，莫不是爬了一回窗戶，腦子壞掉了？
以她身陷囹圄的處境，蘇晉北對她知無不言，纔是奇怪的事情啊！
她扯回袖子，深深地看了眼顧芸，道了句“好自爲之”，便大步離去。
身後，顧芸還試圖留住她，奈何門口早已站着容貴妃的人，根本不允許她離開半步。
顧晏悄無聲息地跟上女眷的隊伍，很快就走到了設宴的大殿裏。
殿內分爲男女席，顧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掃過一圈，卻見官員們三五成羣，正湊在一起說着話。只是不見趙辰羽、白丞相和江寒舟。
這三人，恐怕要跟隨皇帝而來。
正想着，殿門外突然傳來太監的高聲唱和，“陛下到——”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當先走進來，身後果真跟着那三人。
等皇帝坐在最上面的位置後，衆人紛紛起身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如潮，氣勢宏偉，久久不息。
皇帝示意不必多禮，又多了一堆吉利的話，衆人方各自落座。
顧晏恰好正對着江寒舟，夫妻倆對視一眼，彼此交換着眼色。
一切都進行得井然有序。
皇帝勤政愛民，又素來提倡節儉，此次壽辰也並未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宴席進行到一半時，外殿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緊接着便見一名宦官小跑進來，對皇帝低聲道：“陛下，沉香公主來了！”
“什麼？香兒已經醒過來了？”容貴妃頓時喜出望外，“陛下，香兒也知道今天是您的壽辰，無論如何都要醒來，爲您賀壽啊……”
皇帝面色有些動容，也不去計較她的失態之處，同時心裏也被她的說法打動。
“還不快請公主殿下？”
“是。奴才遵旨。”
那小宦官小跑出去，很快就領着一盛裝打扮的女子進來，赫然就是趙沉香。
顧晏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她，卻見她的面色裏透着一股病白，腳下步子虛軟無力，若非有宮女攙扶着，恐怕站都站不穩。
這個時候，趙沉香醒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看向江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