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威武不能娶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過得去
    沉默,久久的沉默。

    大長公主就這麼定定看着蔣慕淵,看得一雙眼睛都泛了紅。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幾次想要開口,又都無從說起,最終終究是全部都嚥了下去,只是問:“母后也做決定了?”

    蔣慕淵頷首。

    “傍晚時傅太師和曹太保來慈心宮,便是爲了此事吧,”大長公主嘆息一聲,“我知道了,母后定下的事,我不會阻攔的。”

    如此要緊之事,落到他們母子身上,其實也就是這麼幾句話而已。

    那些考慮和遲疑、糾結與彷徨,大長公主不用問都可以想象得到。

    她記得祐哥兒抓了玉璽之後,太皇太后叫她進去單獨說的那些話,母后說會護着她,無論發生什麼都護着他們,那對大長公主而言,她也會護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已經很難了,她再唱反調,不是往母親和兒子的心窩裏捅刀子嗎?

    大長公主沒有異議,蔣慕淵鬆了一口氣,看向了蔣仕煜。

    蔣仕煜的心情越發複雜。

    他是知道蔣慕淵上輩子經歷了什麼的。

    雖是言語敘述,但畢竟是親生的兒子,蔣仕煜如何不心痛?

    孤城、圍困,飢寒交迫,被順德帝逼死。

    那是什麼滋味?

    光靠想象,蔣仕煜都很難維持面上的平靜了。

    可那不僅僅是蔣慕淵的前生,若今世不下定決心走這條路,蔣仕煜可以預見,他們蔣家子弟的結局不會比前世好到哪裏去。

    也許是孤城,也許是天牢,也許跟孫璧一樣一杯鳩酒,那個人會是蔣慕淵,也會是祐哥兒,會是他將來出生的孫子、曾孫子。

    爲公,他們蔣家捱罵名也得平天下、造盛世;爲私,他爲了兒孫被人罵幾百年,那就罵吧。

    總比蔣氏一門斷了絕了要強。

    蔣仕煜靠着椅背,深吸了一口氣:“你心裏過得去就行。”

    蔣慕淵抿着脣笑了笑:“沒有那麼多的過不去,只要江山平定,只要百姓安居,那我問心無愧。”

    讓壽安陪着大長公主,蔣仕煜對兒子道:“隨我去書房吧。”

    蔣慕淵應下,起身時,壽安衝他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眼神之中全是鼓勵。

    他們在慈心宮住的廂房,南側改作了書房,只是蔣仕煜太忙了,這些時日不是歇在順天府,就是回了國公府,這裏的東西並不多。

    決心已下,大事情上,兩父子都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之後每一步要如何走,都一一列出來。

    確定能揭竿而起、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兵力有多少?之後以什麼名義起兵?文武官員,能拉攏多少,又有多少中立,或是必然不肯背改朝換代的罪名?

    兩人說了許久,中間壽安送了些點心過來,直說到了四更天,纔有了個大致的走向。

    “給孫祈壓力,能迫降,就千萬別攻城,”蔣仕煜拍着蔣慕淵的肩膀,道,“還要盡力借一人之力,燕清真人。”

    時人信道,不說江南海北,起碼在京畿一帶,燕清真人的名號是很喫得開的。

    被

    順德帝趕出京畿再滿天下尋回來在宮中供奉,這位真人開句口,就是一條捷徑。

    蔣慕淵道:“真人未必願意,他想做國師,卻不想當妖道,妖言惑衆、改朝換代,他大怕是要一浮塵抽在我臉上。”

    “劉玄德三顧茅廬請諸葛孔明出山,你讓他抽三浮塵又會如何?”蔣仕煜道,“回頭讓你媳婦兒去勸說真人,真人挺喜歡她的,前回讓顧家入關的旨意,也是她請真人去順德帝那兒討來的。”

    提起顧雲錦,蔣慕淵心暖:“她還得幾天才能從玉田回來吧?”

    “這幾天之中,足夠你忙得腳不沾地了。”

    蔣仕煜沒有誇大其詞,翌日天明,蔣慕淵進了六部衙門就一刻都沒有歇過。

    傅太師請禮部繼續準備登基大典,曹太保坐在一旁,悶聲不響,也沒提反對。

    紀尚書心裏門清,這斷不可能是孫祈想明白了要回京,只可能是太皇太后要另立一人。

    他想了想,把門窗都一一關上,這才低聲問:“六部留京管事的都在這兒了,要是人還缺些,我們去隔壁把都察院、五寺能說話的也叫來,再讓紹府尹辛苦來一趟,都聽個實話,太皇太后是不是要立小王爺?”

    傅太師和曹太保交換了一個眼神,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被蔣慕淵搶先了。

    “是我,”蔣慕淵的聲音不輕也不重,卻字字有力,“是我要改朝換代。”

    戶部齊尚書正喫茶,手一抖,哐的一聲,全灑了。

    蔣慕淵道:“太皇太后和我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用我細說,幾位老大人也明白朝野狀況。

    當然,明白是明白,參與是參與,衆位大人爲官半輩子,能有今日的名聲、品級,都不是容易事。

    雖有太皇太后支持,可說穿了,依舊是謀逆之罪。

    成王敗寇,萬一輸了,輸的不僅僅是我蔣慕淵的命。

    誰都有父母子女,我不強求衆位追隨,便是今兒拂袖而去、出了門罵我逆臣賊子,我也不會殺人祭旗。

    待我坐穩皇位,亦不會以今日之選擇爲難誰,願意重入官場的,我自然歡迎,想賦閒的,家中子弟科舉入仕,各憑本事,絕無限制。”

    好處壞處,全叫蔣慕淵一口氣說完了,幾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會兒還問什麼呀?

    就剩個表態了!

    傅太師清了清嗓子,他就欣賞蔣慕淵說話實誠,道:“太皇太后開了口,老夫沾親帶故的,應了。”

    曹太保摸着鬍子笑了笑:“我還沒有想明白,昨兒就這麼跟太皇太后說的,今兒也還是這麼跟小公爺說,再讓我想一想,一家老小呢,可不得仔細些。”

    蔣慕淵笑着衝曹太保應了一聲。

    有曹太保做了緩衝,氣氛一下子柔和許多,慢慢想,比忽然之間下決心強多了。

    都是念了一輩子聖賢書的人,對先帝、對新帝即便有不滿,改孫家江山爲蔣家江山,也不是誰都能立刻下決斷的。

    紀尚書按着眉心,指了指門窗:“關上了,恐怕也有消息傳去南邊。”

    “傳吧,”蔣慕淵道,“孫祈遲早會知道,他知道是我,不是孫恪,就不會去爲難永王爺與永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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