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95章 那她現在在哪?
    那觸感很熟悉。

    陸仰止不必低頭,也知道抵住自己心口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把槍。

    她剛纔拾起來,想要殺陸遠菱的那把槍。

    陸相思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眼淚也懵懵懂懂地懸在眼眶裏,訥訥地輕聲喊了聲:“爸爸、媽媽”

    陸遠菱也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伸手去拽唐言蹊的褲腳,大喊:“唐、唐言蹊你把槍放下有什麼衝我來,你不要傷我兒子”

    女人好似沒聽到般,依舊保持着那個動作。

    陸仰止非但沒有躲,反而伸手將她抱得更緊,他能感覺到槍口已經沒入了他的衣衫,隔着兩層衣料直直戳着裏面那顆躍動的器官,可是他卻只是垂眸,用密不透風的眸光緊緊圈着她的臉,輕聲問:“你想殺我嗎”

    女人沒回答。

    他低低笑出聲,攤開手,擺出一個把命都交給她的姿勢,眉目依舊寡淡溫和,看着她,像看着全世界的珍寶,眼中只有濃稠到化不開的柔情似水,絲毫不曾在意心口那冰冷的槍管。

    “沒關係,言言,這一槍你想開就開。”他道,“這是我欠你的,我不躲。但如果我還能活下去,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這話,震住了在場所有人。

    包括霍無舟在內,他皺眉望着陸仰止那張在夜色下顯得深沉儒雅的臉。

    這是,在拿命來賭嗎

    陸遠菱已然淚流滿面,“仰止,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快躲開,你躲開啊唐言蹊瘋了,她真的會殺了你的,她真的”

    蒼白無力的話語,她哭得缺氧,腦子裏一片空茫。

    霍無舟自詡很瞭解老祖宗,亦猜不透她會在這種情況下做什麼了。

    倘若她這一槍沒有要了那男人的命,他大概會變成她窮盡一生也擺脫不掉的糾纏。

    因爲誰都能看出來他身上的執念。

    他不會放唐言蹊離開的,絕不會的。

    唐言蹊在衆人的目光中,扣動扳機,食指卻彷彿僵住了,不停地打顫。

    她恨,恨這些人,恨這個世界。

    可還是

    沙啞地吐出一個字,“滾。”

    陸仰止緊皺眉頭,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言言”

    “我讓你滾滾”唐言蹊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心裏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掏空,一乾二淨,不剩絲毫,最後連看他一眼都懶得擡頭,“帶着你媽你女兒給我滾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這麼多年就全當是餵了狗,滾”

    “橋歸橋、路歸路”六個字讓男人痛徹心扉,可當他品味到她這一席話間隱藏的含義後,又被另一種極致的痛苦沖刷過了神經。

    她讓他帶着陸遠菱和陸相思離開。

    從此不再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這分明就是,不再追究的語氣。

    本該是他所樂見的結局,可陸仰止卻一發不可收拾地心疼起了她的決定。

    看到女人死寂的眉目,他總會回想起曾經那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她。

    是他一手締造了她的嬌寵,又一手毀了她的世界。

    此刻,他寧可她追究到底,也不願她把痛苦全部留在心裏自己承受。

    因爲那些無法發泄的東西,終究會成爲他和她之間過不去的一道坎。

    “言言,做你覺得開心的事情就好。”陸仰止低沉的嗓音裹着深濃的眷愛,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她下一秒會不會精神崩潰直接一槍崩了他,所以他是把每一眼都當成最後一眼來看她的,“你再也不需要爲任何人考慮了,知道嗎人生是你自己的。”

    “人生是我自己的。”唐言蹊笑得嘲弄、空洞,“我今天剛剛失去一個孩子,你是想讓我再親手逼死另一個”

    陸仰止一怔。

    方纔陸相思說的話猶在耳畔。

    他忽然懂了她的苦。

    她不是不想下手。

    她是下不去手,因爲相思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沒辦法,沒辦法。

    “雖然我恨極了陸遠菱,但是她有一句話我是認同的。”唐言蹊有氣無力道,“陸仰止,你沒辦法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殺陸遠菱是爲了給肚子裏的孩子報仇。

    可她另一個孩子卻擋在陸遠菱面前說什麼同生共死。

    這感覺活活撕裂了唐言蹊的心,讓她沒有辦法做出一個抉擇。

    她想離開這裏,她只想離開這裏。

    “陸仰止,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上你。”

    說完,槍從她的手中脫落。

    唐言蹊整個人向後仰去。

    倫敦冬日的夜空烏雲密佈,寂寥冷清,有風雨雷電,有瀚海波濤。

    這些卻與她都沒有關係了。

    哀,莫大於心死。

    唐言蹊覺得她這長長的一生都在這轉瞬之間過完了。

    給出了自己的全部,且,什麼都沒有留下。

    閉上眼之前聽到了誰撕心裂肺的喊聲:“言言”

    而後,世界安靜了。

    數月後。

    榕城。

    已經到了春末,幾次大大小小的手術相繼而過,她已經成了醫院裏的常客。

    醫生不敢怠慢,不僅是爲她的身份,也是爲了她身邊那些惹不起的角色。

    這位大小姐因爲頭腦受創,頭顱裏有個血塊壓迫神經,視覺和記憶雙方面受損,前前後後找過無數專家,可誰也不敢對她的腦袋“輕舉妄動”。

    偏偏她自己也不着急,醫生說什麼就是什麼,活得什麼追求都沒有,每天的日常就是和醫院裏那些得了病的小朋友們嬉笑打鬧,好不快活。

    每日下午,男人都會來看她,一陪就是好幾個小時。

    他不是個很愛說話的人,最多也就是爲她削削蘋果、講講曾經的事,試圖喚醒她的某些記憶而已。

    今天她又下了一臺手術,所以來看她的人也比平時多一些。

    醫生遠遠就看到那個西裝革履、英俊冷漠的男人從樓道外面跨進來,身旁跟着另一個面色淡遠的男人。

    這二人無疑都是面如冠玉、俊美無儔的,可身上的氣質卻各有千秋。

    一個好似被冰封着,烏黑如澤的眸子深不可測,如海納百川,恢弘磅礴,讓人稍稍靠近都會被其中駭人的鋒芒逼退。另一個則寡淡許多,好似一副掛在牆上的水墨畫,黑與白之間玄妙無極的搭配最是寫意,一眼望過去,便知何爲清風霽月。

    “她怎麼樣”冷峻的嗓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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