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搖晃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就這麼安靜地聽着他說話,也不打岔。
潘西公爵想了想,有些猶豫地看向二兒子。
這位二公子確實連長相都少了許多棱角,只能算是挺拔清秀,樣貌很是敦厚老實,“大哥想去就讓大哥去吧。”
潘西公爵點頭道:“這就對了,兄友弟恭,你同意就再好辦不過了。”
“等等。”一直沒說話的唐言蹊終於開了口,眉心凝聚着一團不怎麼和善的冷色調,“謝謝大少爺美意,不過各位是不是忘了,決定權好像在我手上”
潘西公爵怔住,“那伯爵小姐的意思是,您想和”
“和我一組。”男人低沉磁厚的聲線從身後而來,因爲沾染了夜風,顯得有些寒涼,“不勞煩二位,我會照顧她。”
唐言蹊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手掌中的杯子,不回頭看他,褐色的瞳孔裏有一閃而過的凌厲鋒芒。
潘西公爵眉頭一皺,“這、這是”
這個後生晚輩眼裏流露出來的堅韌和深沉卻教他都覺得心驚。
“陸公子。”唐言蹊過了許久,久到陸仰止以爲她不打算搭理自己時,才淡笑着回身,“還需要我再提醒你第二次嗎你和潘西家的喬伊小姐一組,這已經是決定好的事情了。”
她說到最後,語氣略微搓起不耐,笑容也收斂成刻板的模樣,“你這麼做,是在讓潘西家爲難。”
男人臉色未改,平靜地反問道:“你也知道這麼做會讓潘西家爲難”
他的喉嚨裏溢出低低啞啞的笑,眼裏卻半點笑意也無,“言言,你怎麼和我鬧都可以,但是不要把別人牽扯進來。你知道,你拒絕我疏遠我已經讓我很不開心了,可是我又捨不得把你怎麼樣,只能找別人來替我分擔一點。”
他用一種包容且寬厚的口吻對她說着,就好像是丈夫對待自己鬧脾氣的妻子。
“剛纔史密斯家我也照樣收拾了,區區一個潘西,還不值得放在眼裏。”他用出奇溫柔的聲音說着殘忍冷漠的話,“言言,你如果真的爲了他們好,就別拿他們來氣我,嗯”
良久,才荒誕地笑了。
她突然開口,時隔半年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陸仰止。”
陸仰止卻恍然覺得,他大概已經有一輩子沒聽到她叫他了。
不是客套疏遠的陸公子,而是陸仰止。
那三個字從她的舌尖蹦出來,帶着她特有的發音方式,尾音上翹,慵懶嫵媚,猝不及防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硬了起來。
他望着她,視線摧灼。
唐言蹊卻把玩着手裏的酒杯,微笑,一字一字道:“要不是我這杯酒喝完了,現在恐怕已經全都賞在你臉上了,信嗎”
“信。”他回答得很快,也很篤定。
“我不想鬧得太難看。”唐言蹊面無表情,“趁我還有耐心和你好好說話,陸仰止,你別忘了,你就算是客人也是路易請來的客人,不是我的客人。我把你奉爲上賓是我涵養好也是我給他的臉,你最好別逼我撕破這張臉,對誰都沒好處。”
終於不是一臉客氣地假笑了
陸仰止透過她的眼眸看到了深處壓抑着要迸發而出的火焰,不急反笑,“生氣了”他道,“我還以爲,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和我生氣了。”
唐言蹊彷彿蓄滿了力氣一拳打在海綿上,她眉心跳了下,看得出還在忍。
現如今,她肯直接寫在臉上的情緒越來越少了,可攻擊性和侵略性卻比曾經翻出不知多少倍,開口就是諷刺,“得了便宜還賣乖是嗎我當初沒一槍崩了你,讓你這麼耿耿於懷”
喬伊追上來時,就看到眼前一男一女正用她不太擅長的另一種語言交流着。
他們周身有一層強有力的黏着感,好像彼此對視時就全然忽視了一切。
那麼的旁若無人,自成方圓。
是因爲他們說着同樣的語言嗎
喬伊那時候還天真地這樣想。
所以她用剛學了幾個月的蹩腳中文努力地想插進他們的對話裏:“你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