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的氣氛一下子沉冷許多,連司機都感覺到了女人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給陸總的心情帶來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怯生生透過後視鏡想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神聖,視線還沒瞄到女人嬌憨的睡顏上,就被陸仰止一個幽深的眼神嚇得背上涼颼颼。
司機趕緊收了心思,挺直腰板專心開車。
……
工程部一如既往的安靜,好像裏面的都不是活人而是機器。
唐言蹊打了個哈欠走進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又一個包裝精緻的蛋糕盒擺在桌面上。
她怔然擡頭看向宗祁的座位,空空如也,他依然沒來上班。
伸手打開了蛋糕盒子,端詳許久,還是嘆了口氣,懨懨推到了一旁。
開過早晨的例會,David就被馮總工程師叫走了,據說還是那項關乎公司未來發展的大項目,只是眼下宗祁不在,少不了又要從工程部裏選個人出來。
唐言蹊端着茶杯剛要路過門口,就被馮老叫住,“你。”
唐言蹊左看右看,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她指指自己,“我?”
馮老恨鐵不成鋼道:“宗祁這小子,本來前途無量,誰知道前幾天我稍微沒看住,不知道怎麼他就把陸總得罪了,結果陸總放了他長假讓他回家反省,短時間不會回來了。你和他關係好,私下交接一下進度,替他把這個項目做完。”
唐言蹊一怔,“得罪陸總?”
宗祁這種草包慫蛋,連和陸仰止目光對上片刻都恨不得能嚇成半身不遂的主,他會得罪陸仰止嗎?
是他又長本事了,還是陸仰止又……
女人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
須臾,她靦腆一笑,“馮老,我只是個新來的,這麼重要的項目您讓我去,有點太擡舉我了。”
馮老睨着她。
旁人許是不知,可他在她來應聘的那天就親眼見到她是如何在三分鐘之內破譯了酒神的病毒的。
而且那天ES的蘭總也敗在她手裏……
不管這兩件事是不是巧合,這個女人的實力背景都不容小覷。
他需要親自探查一番,否則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新來的怎麼了?”David在旁邊說風涼話,沒人比他更希望看她出洋相,“我們陸總當年也是半路出家,現在還不是成了業內的傳奇?”
唐言蹊還沒再開口,馮老便皺眉打斷道:“行了,就這麼定了,宗祁回來之前,他所有的工作由你接替。”
那一瞬間,唐言蹊想,其實她還不如聽陸仰止的,留在家裏躲清閒。
好歹,不用見到他。
不像現在……
茶水嫋嫋的清香氤氳進鼻息,杯身燙得她手心紅得厲害。
她卻恍若未覺地發了會兒呆,再回神時馮老已經離開了,只剩下David滿臉戲謔地倚在門上看她。
“你不是一直狂得很嗎?”他問,“怎麼沒了宗祁,跟丟了魂兒一樣。”
唐言蹊抿了口熱騰騰的茶,脣齒間茶香溢滿,她無波無瀾地瞧着他,“宗祁爲什麼會得罪陸總?”
唐言蹊條件反射般顰起了眉梢。
聽David這話的意思,她應該知道?
腦海裏滾過一道驚雷,她驀地回憶起那日去陸家“偷書”時,陸仰止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我不太喜歡從我牀上下來的女人轉眼就說要去調教別人。你最好注意着點,別讓宗祁以什麼其他理由被我開除。”
唐言蹊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陸仰止來真的?
“讓開。”唐言蹊放下茶杯,單手將David從門邊推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陸仰止翻閱資料的時候,總裁辦半透明的玻璃門驟然被人打開。
他坐在大班椅上,指尖還點在資料的頁腳準備翻頁,聽到這一聲動靜,不悅地擡眸掃過去,眸光間裹着一層冷意,“不會敲門?”
說完這番話,卻忽然又看清了門外那道略顯清瘦的身影。
黑玉般的瞳孔裏閃過微末的意外,他起身走過去。
邊走邊看到唐言蹊身後匆匆追上來的助理祕書,“陸總,實在是抱歉,我沒攔住這位……”
他揮手,沉聲道:“沒事,你出去吧。”
祕書一驚,訝然看了眼擅闖總裁辦的女人,又看了眼一旁深沉大氣的男人。
她原以爲陸總會大發雷霆的,怎麼此時看上去,卻也沒她想象中那麼生氣?
“出去。”男人漠然啓齒,吐出同樣的兩個字。
祕書打了個寒顫,今天總裁身邊的首席祕書宋井不當值,祕書辦臨時派她來這裏盯着,可她哪有宋祕書瞭解陸總啊?
偏偏他多數時間還是一臉不顯山不露水的諱莫如深,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裏就像瀰漫着一層陽光都穿不透的霧瘴般,讓人完全無法窺見他的喜怒。
伺候這樣的老闆,她每秒鐘都有種飯碗要砸的錯覺。
她再也不敢多想,慌忙掩上門出去了。
……
陸仰止收回視線,強壓下語氣中的僵硬,換成他不怎麼擅長的溫和,對着面前的女人道:“怎麼過來了?”
唐言蹊沒廢話,開門見山地問:“宗祁呢?”
她很直白坦然地盯着他,因此陸仰止很輕易能察覺出她姿態中強硬的質問。
他表情淡了些,“他家裏有事,我放了他的假。”
“家裏有事?”唐言蹊荒唐的笑出聲,只覺得這男人還真是從來不把情緒寫在臉上,就連撒謊都平靜得與尋常無異,“我怎麼聽說是因爲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所以被放了假?”
陸仰止低眸,漆黑無底的瞳孔圈住女人連怒意都十分明媚驕縱的臉蛋,語調不變,“這樣說,也沒錯。”
他確實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陸仰止你幼稚不幼稚!”唐言蹊簡直忍無可忍,“是不是我身邊只要有個和我走得近的男人,你就看不下去非要要做點什麼?”
對墨嵐如此,對宗祁亦然。
陸仰止淡然與她對視了幾秒,伸手摸上她的臉頰。
那手感熟悉得像上輩子的事情,陸仰止的嗓音都跟着低了幾個度。
“你看,言言,其實我對你的心思你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