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87章 一別兩寬,恩斷義絕
    門邊的男人聽到這句話,黑瞳微不可察地縮了下。

    清俊的眉頭忽而一擰,盯着她蒼白的臉蛋,沉聲問:“你的眼睛怎麼了?”

    霍無舟給容鳶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趁陸仰止注意力還集中在老祖宗身上時,找個機會先把赫克託送出去,免得一會兒暴露身份。

    容鳶抿了下脣,還沒找出合適的藉口,牀上的女人便啞聲道:“你們先出去吧。”

    容鳶下意識看向陸仰止。

    見他沒有露出什麼反對的神色,她纔將手裏的紙張交還給唐言蹊,帶着霍無舟和赫克託一同離開。

    赫克託一腳剛剛踏出門外,站在病牀邊長身玉立的男人似有所覺,視線掠了過去,帶着若有若無的深意,眄着他關門的動作。

    待他們徹底消失在門外,陸仰止收回了目光。

    屋裏除了他們二人,還剩下醫生、宋井和另一位西服裹身的中年男人。

    “你的眼睛怎麼了。”陸仰止又問了一遍,聲線低沉,微微繃着。

    “眼睛?”唐言蹊擡手,摸了摸雙眼,不在意道,“被煙燻的,過兩天就能恢復,沒什麼大礙。”

    她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能大概摸出他的位置。

    因爲他那一身冷峻的黑,在周圍一片模糊的白色光影裏,是那麼的清晰鮮明。

    然後,她聽到男人淡淡地開腔:“嗯,沒事就好。”

    他略顯漠然的態度讓唐言蹊的心上彷彿被什麼蟄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折起手裏的紙張,“你是來道歉的?”

    陸仰止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聞言,靜止的眼波倏然一動。

    耳畔響起的,卻是那晚從直升機上傳來的話——

    “陸仰止,我倒希望我死在裏面,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我是清白的。只有這樣你才能明白,你錯怪了我多少。”

    他單手插進口袋,削薄的脣緊抿成線。

    而後,嗤笑,宛如聽到了什麼笑話,低低徐徐地問:“道歉?”

    唐言蹊一窒。

    心口彷彿被人豁開一道口子,絲絲涼風灌了進去。

    “還是說,你到現在也不信我?”試探的聲線,微微在顫抖。

    她壓着百般情緒,儘量平靜地擡手,將紙張遞給他,“這樣,你也不肯信我?”

    陸仰止沒接她遞來的東西,卻道:“我只是來和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晚上我還有約。”

    唐言蹊忽然覺得心上的口子被撕扯得更大了,大到,她不遺餘力地堵着那個裂口,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面對他的冷漠。

    她僵硬地提了下脣角,“你說。”

    “公司機密被盜一案,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能證明與你無關。”男人以公事公辦的口吻,漠然道,“現在孟文山已經找到了,但是他的證詞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公司會繼續搜索其他證人和證據,儘量還你清白。不過,在抓住你所謂的‘真正的罪犯’之前,你的嫌疑暫時還是最大的。”

    “畢竟,你與孟文山說多少都是空口無憑。而容鳶拍下的視頻,確有其事。”

    “等你身體好些了,要出面配合司法部門調查。”

    他話音剛落,唐言蹊便猛地擡頭。

    明明是空洞無神的一雙褐瞳,卻偏偏透着能滴出血來的焦急和無助。

    她胡亂抓住他,“陸仰止,我知道是誰!是David!是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男人的袖口被她攥住,他無動於衷地斂眉,低頭看向她。

    那慘白病態的臉色就這麼毫無阻攔地撞進他眼底,被那闃黑的深晦吞噬。

    “你確定是他?”

    “我確定!”

    陸仰止掃了眼不遠處的宋井。

    宋井連忙頷首,“記下來了,陸總,我馬上派人去查。”

    說完,他掏出手機出了門。

    陸仰止緩緩伸手,把她絞在他袖子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人,我會找,你就在這裏好好養病,等着出庭。”

    聽到“出庭”二字,唐言蹊整個人都僵住了。

    心驀然墜入谷底,卻忽然,接到了男人遞到她面前的文件袋。

    “還有。”他一字一字,如生了鏽的鈍刀,慢條斯理地切割着她的神經,“關於蓄意縱火一事,陸氏董事會已經決定起訴,這是法院的傳票。”

    “你說什麼?起訴……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雙眼疼得厲害,卻流不出眼淚,“……我?”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按時下班了,監控錄像裏只拍到你鬼鬼祟祟進了陸氏總裁辦。”他道,“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清白的,董事會只能做此決定。”

    唐言蹊心臟被人用棍子狠狠一砸,氣血翻涌間,喉嚨竟嚐到了些許腥甜。

    她努力壓着,嚥了回去。

    淚眼婆娑間,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看不清,也是好的。

    若是他的絕情與殘酷就這樣平鋪直敘地擺在她眼前,唐言蹊想,她也許會肝膽俱裂。

    陸仰止略一彎腰,她不肯接的文件袋,被他不由分說地擱在了牀頭。

    唐言蹊卻忽然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和距離控制不好,指甲生生戳在他堅硬的腕錶上,疼得她五官緊皺,“陸仰止,你是認真的嗎?”

    她指甲邊緣沁出的血色,男人眸色一暗,無波無瀾道:“法院的公章就在最後一頁,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

    猶如一劍穿透她的胸膛。

    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言罷,陸仰止順手拾起了她面前那張薄薄的紙。

    這是方纔,她要給他的東西。

    緩緩展開,上面歪七扭八、密密麻麻的字跡,讓男人死寂如古井的眸光驀地一震。

    唐言蹊坐在牀上,失魂落魄的,只覺得整顆心被掏得只剩下一碰就碎的空殼。

    周圍靜默良久,卻又聽到了“嘶啦”一聲。

    “這些東西,你最好忘記,不要再給任何人知道。”他漠然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和紙屑一起飄落,像下在病房裏的一場雪,凍得人手腳冰涼,“否則,你的罪名恐怕又要多一項了。”

    打完電話的宋井一開門就看到陸總站在牀邊,手中極輕極緩地撕着一張紙。

    而後,將紙屑揚了漫天。

    男人的俊臉有棱有角,五官線條冷硬得充滿張力,彷彿這世間沒什麼能使他動容。

    唯獨那雙漆黑平靜的眸,如深海,翻涌着一層一層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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