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空隙再次來到火化間,詢問孫禿子是否開始幫助萱萱。
孫禿子給出的解釋是要等萱萱自己露面纔行,然後藉助百嬰燈爲萱萱續命。
一時間,我對百嬰燈充滿了敬畏和好奇,這玩意真的有這麼神奇嗎?
我問了幾個關於百嬰燈的問題,結果孫禿子只是敷衍回答,搞得我有些難堪,便匆匆退出了火化間。
我望着空空蕩蕩的廣場,很想大聲呼喊萱萱名字,又害怕別人聽到。
馮金牙把靈車開到了化妝室門口,衝我擺了擺手。
我趕忙跑了過去,發現館長也在一旁。
“館長你也要去嗎?”我輕聲問道。
館長愣愣地說:“我不去,你們年輕人去吧,多一個鍛鍊的機會。”
曾經我在劇組擔任化妝師的時候,經常會聽到導演說這種畫大餅的話,沒想來到殯儀館工作了,竟然還能聽到這種話,讓人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馮金牙擺出一副江湖老油子的樣子,保證道:“館長你就放心吧,我和楊魁指定能把事辦好。”
館長滿意地點點頭,眼神向化妝室裏吳翠麗的屍體看去。
我推着屍體從裏面向外走,走到館長跟前時,我故意停下來。
“館長,你要不要掀開看看?”
不料此言一出,館長的臉色瞬間變了,目光迅速從屍體上挪開,手腳也有些不安。
“不用了,擡……走吧。”館長背過身,擺了擺手。
我見館長如此大的反應,心中已有了幾分底子,看來這個叫吳翠麗的女人,的確跟館長關係非同一般。
她剛來殯儀館的時候,館長親自來迎接,現在要離開了,他又親自送行。
我來殯儀館工作這麼久,送走了幾十位人,還是頭一回見館長這種反應。
看得出館長在刻意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情緒這東西十分邪門,往往越加掩飾,它就愈發明顯。
這也正是我能看穿館長心事的原因。
馮金牙將靈車的後門打開,然後與我一起發力,將吳翠麗的屍體往車上擡。
我故意將自己的身體一斜,順手將上面的蓋屍布扯掉,露出吳翠麗呲牙咧嘴的屍體。
其實,吳翠麗的長相很漂亮,奈何人去世後,屍體變得僵硬而扭曲,導致五官十分難堪。
館長聽到我倒地的聲音,猛地轉過身,結果目光與女屍的眼神撞到一起。
館長打了一個激靈,雙眼死死地盯着女屍。
我蹭了一下馮金牙,示意他一起看熱鬧。
馮金牙後退了一步,低聲道:“別鬧,趕緊蓋上。”
說着就要拎起蓋屍布遮擋吳翠麗的屍體。
就在這時,館長的情緒有些失控,喊道:“翠翠呀,你可別怪我,我也不想啊,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和馮金牙有點懵,沒想到館長竟然有如此反應。
我覺得時機到了,趕忙說:“館長,別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哎,可惜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按照我的推斷,如果女人腹中的孩子真的是館長的,那麼當他聽到我剛纔的話,可能情緒會瞬間崩潰。
果不其然,館長的手腳開始哆嗦,嘴巴微張,雙目圓睜,緩緩朝着女屍腹部伸手,看樣子是打算感受一下胎兒。
突然,我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十分響亮。
“你聽到了嗎?”我低聲對馮金牙說道。
馮金牙滿臉的茫然,低聲問道:“什麼?”
“嬰兒的哭聲!”我伸手指了指女屍的腹部。
馮金牙驚愕地看着我,語無倫次地說:“兄弟,你別嚇我,這種玩笑開不得。”
我看馮金牙真的聽到嬰兒的哭聲,於是擠出一個微笑,調侃道:“沒事了,是我太緊張了。”
唰……
蓋屍布被一隻手扯住,以極快的速度將吳翠麗的屍體蓋住。
“館長,你沒事吧?”沈意歡一把攙扶住館長的胳膊,並用力掐了一下,剛纔的蓋屍布就是她伸手拉上的。
館長緩緩回過神,嘀咕道:“哦哦,我沒事,快點出發吧,別誤了時辰。”
沈意歡攙扶着館長向辦公樓走去,我對她的做法有些不理解,剛纔就差一點逼問出館長和吳翠麗的關係了,如果她晚來幾分鐘,或許就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實在是太可惜了。
馮金牙問道:“楊魁,我怎麼感覺你剛纔是故意摔倒的?”
我回一句:“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馮金牙指着我,警告道:“小子,我可給你提個醒,今天這趟活不簡單,我們都得打起精神來,不然都沒地方後悔去。”
我雙臂猛地發力,將吳翠麗的屍體擡上車,啪一下關上後門。
轉頭對馮金牙說:“放心吧,這活咱倆又成爲了過命的交情了。”
馮金牙皺着眉,感嘆道:“是呀,咱倆最近乾的活都挺邪門的,館裏的同事們都看咱們的笑話呢!”
我淡然一笑,拍拍身上的塵土,跳到副駕駛位置上。
卻從反光鏡中看到孫禿子正一動不動站在不遠處看着這邊。
我以爲他是有話要囑咐,於是把腦袋探出車窗,結果他卻不見了蹤影。
“行啦,兄弟,出發吧,這是目的地。”馮金牙發動靈車,丟給我一張地圖,上面有個標紅的位置,寫着“芙蓉山莊”。
我不禁喊道:“芙蓉山莊不是咱們市的高檔別墅區嗎?”
馮金牙踩一腳油門,靈車向前竄了一大截。
馮金牙嘆息道:“沒錯,但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實話告訴你,那地方是個背陰地,凡是住進去的人,不是橫死,就是瘋魔,後來也就荒廢了。”
“等會兒,我有點懵,聽你的意思是芙蓉山莊改成墓葬區了嗎?”
“你只說對了一半。那幫有錢人一看風水不好,誰他媽還敢住,一個個都跑了,本來這事就過去了,後來不知道……”
“金牙大哥出去呀!早點回來,陪兄弟們打牌看片。”胖虎一邊開門,一邊對着馮金牙揮手致意。
馮金牙衝着胖虎大罵一聲:“少他媽廢話,趕緊把門打開,別整天的胡咧咧,當心我抽你。”
胖虎低頭哈腰將門打開,目送我們離開,靈車駛向了主路。
“剛纔說到哪裏了?這個欠抽的胖虎。”馮金牙猛踩一腳油門,示意我起個話茬。
“後來芙蓉山莊怎麼樣了?”
“對對,咱們接着說。芙蓉山莊死的人多了,也就荒廢了,後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位風水先生,說芙蓉山莊是塊風水寶地。”馮金牙娓娓道來。
我驚訝道:“風水先生靠譜嗎?”
馮金牙笑道:“嘿嘿,剛開始我的反應跟你一樣,後來一瞭解,那風水先生相當靠譜。”
我又問:“有什麼隱情嗎?經常死人的地方,怎麼又成了風水寶地呢?”
“所以嘛,那風水先生就厲害在這裏了,他告訴開發商把芙蓉山莊後面的一塊空地改成墓地,說是可以轉運。”
“開發商不肯聽吧?”
“剛開始是不聽,後來不知道風水先生用了什麼辦法,竟然有人開始埋在了那裏,接着怪事發生了,死者家屬一個接一個都發達了,做生意的發財,當官的高升,你說邪門不?”馮金牙笑着說。
我疑惑道:“風水是門學問,一般人看不透的,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那麼館長是給吳翠麗找了一塊風水寶地。”
“是呀,館長這次用心了,女人和館長的關係值得揣摩。”
我緩緩扭過頭,眼前浮現女屍隆起的腹部,耳畔再次迴盪嬰兒的啼哭聲,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淒厲。
《我在殯儀館做化妝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