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馮金牙一眼,示意不要打斷胖虎的講述。
胖虎調整一下節奏,繼續說:“在破鐵門裏面。”
鐵柱補充道:“沒錯,就是那道生了鏽的鐵門。”
我問道:“該不是紅磚房附近的吧?”
胖虎和鐵柱同時點點頭,臉上寫滿了恐懼。
我的心口猛地一顫,猶如被人重擊幾拳,靠着牆壁慢慢蹲下,不由地回想起周銘的音容相貌,一時間難以接受殘酷現實。
胖虎盯着我,輕聲說:“昨天我們值班,看到一個黑影在溜達,於是就跟了上去,起初我們以爲是你又在加班呢?”
我反問道:“爲什會覺得是我?”
鐵柱解釋道:“因爲你們身型挺像的,再加上當時天黑,所以沒看清。”
胖虎推了一下鐵柱:“不對,爲啥感覺是你呢,因爲他是從化妝室後面走廊出來的,然後慢悠悠地走到了鐵門前,你們猜怎麼着?”
我沒有心情配合胖虎評書式的講述,馮金牙卻蠻不在乎,十分配合地說:“撞鬼唄,還猜個屁,趕緊說。”
胖虎對馮金牙的反應有些失望,繼續說:“周銘站在廢舊鐵門前,輕輕喊了一聲開門。然後那門竟然自己開了,你說邪門不,那道鐵門的鑰匙只有館長有啊,外人根本打不開。”
我追問道:“他進入鐵門以後呢?你們也跟着進去嗎?”
胖虎和鐵柱互看一眼,瞬間低下了頭。我從他們的反應大致推斷出了結果,倆保安應該沒敢邁進鐵門。
胖虎辯解道:“我們……沒進去,主要是考慮到還有巡邏工作,所以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就轉頭回去了。”
鐵柱附和着:“對對對,心想沒啥事,就離開了。”
我終於忍不住情緒了,扯開嗓子罵道:“狗日的,周銘一個人大晚上去荒院子裏溜達,你們卻說沒事,如果真沒事,他現在就應該還活着。”
馮金牙拍了拍我肩頭,意思讓我控制一下情緒,但我實在忍不住,再次將兩個保安的祖宗問候一遍。
“繞了這麼大半天,你最後見到周銘是什麼時候?”馮金牙催促胖虎說些重點。
胖虎微微沉思,慢吞吞地說:“今天……早上!”
“什麼?你們隔了一晚上才發現的?養你們幹嘛喫的?”我指着胖虎的鼻子一通臭罵,引得同事們紛紛側目。
胖虎拼命的解釋:“對,我們是有責任,可誰也沒想到周銘會在院子裏呆一晚上……”
鐵柱也跟着幫腔:“是啊,再說那個院子挺邪門的,一般人哪敢進去……”
我擡腳對着鐵柱的屁股猛踢,罵道:“終於把實話說出來了,你丫的還知道害怕啊,如果當時你們拉一把周銘,他興許就能活着,你們是眼睜睜看着他去送死,你們就是劊子手。”
“哎,既然事情已經出了,說什麼也都晚了。”馮金牙嘆息道,“說說周銘死之前的樣子吧。”
這時,胖虎和鐵柱爲難了,面面相覷。
“怎麼啦?不能說嗎?”馮金牙皺着眉頭問。
胖虎環顧左右,支支吾吾地說:“死的有點慘,今天我們進入荒園的時候,看到他跪在地上,眼睛瞪得跟燈泡一樣大。”
鐵柱接着說:“對對對,不光是瞪大了眼珠子,他的身體好像也有些不對勁,感覺比平時瘦了很多,就像……”
“就像什麼?”馮金牙抓住鐵柱的領口質問,鐵柱嚇得直哆嗦。
我無力地說:“就像是乾屍,對不對?”
胖虎點點,帶着疑惑問道:“沒錯,你咋知道?”
我沒有說話,起身拍怕屁股上的塵土,轉頭對胖虎說:“周銘遺體現在哪裏?”
胖虎撓着腦袋,說:“應該在化妝室吧,剛纔他家人跟館長鬧了半天,這會兒剛消停下來,估計是達成賠償協議了,聽說是一大筆錢。”
馮金牙也有些忍受不了這倆人市儈的嘴臉,擡腳狠狠踹了他們。
我望着天空陷入沉思,甚至有些自責,假如昨晚我沒有出差,興許能將周銘救下來。
同時,我也覺得詫異,爲什麼周銘會無緣無故跑到廢棄的院子裏?他是被孤魂野鬼控制了嗎?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論怎樣,我得弄清楚裏面的事,決不能讓周銘死的不明不白,可是從哪裏入手調查呢?
剛纔聽胖虎說那道鐵門的鑰匙在館長手中,看來館長應該知道一些內情,不然怎麼會把鐵門上鎖,並且只留一把鑰匙。
但我一個剛入職的遺體化妝師,怕是沒有和館長平等對話的權力,即便有機會坐在一張桌子上,他也不會將實情告訴我。
那麼,眼下只剩下一個人可以詢問,便是孫禿子。
說曹操曹操到,我正打算去火化室找孫禿子,卻看到他晃晃悠悠地朝這邊走來。
孫禿子看到了我,先是一愣,頓了幾秒,陰陽怪氣的說:“呦,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我上前一步,拉住孫禿子的胳膊,問道:“禿爺,我有事問你。”
孫禿子翻動着眼珠,我發覺他那隻青白眼,比以往更加透亮。
“巧啦,我也有事要問你。”孫禿子轉頭看着我,嘴角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有些驚愕,不知道他要問什麼,但我儘量保持鎮定。
“那就邊喫邊聊吧。”孫禿子掰開我的手,晃悠着身子向餐廳走去。
“剛出了人命關天的事,你還能喫得下去?”我有些惱火,對孫禿子態度感到失望,再怎麼說周銘也是他同事,怎麼如此漠不關心呢?
“哦,你是說周銘的事?”孫禿子回頭看向我,仍舊一副淡定。
我冷冷地回一句:“沒錯,他屍骨未寒,你就不想查清真相嗎?”
馮金牙聽出了我和孫禿子對話間的火藥味,主動站出來勸說道:“都彆着急,大家坐下來好好聊。”
孫禿子轉頭進了餐廳,留下一句話:“那也要等我喫完飯,天底下沒有比喫飯更重要的事了,人活着就要喫飯,人死了纔不用喫飯,想喫也喫不成嘍。”
我和馮金牙望着孫禿子的背影無言以對,只得蹲在門口等候孫禿子用餐。
“怎麼不進去等?大不了看着孫禿子喫唄。”馮金牙抽出一支菸遞給我,我接過來點燃,放在嘴裏吧嗒着。
“不進去了,來這上班的第一天,沈意歡就讓我遠離孫禿子,當時只覺得好奇,可結合最近發生的事,我越發覺得不對勁,好像和孫禿子有過接觸的人,都沒落下好結果,我和周銘都是。”我猛抽一口煙,含在口中憋了幾秒,才緩緩吐出來,濃烈的煙霧將我半顆腦袋籠罩住,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馮金牙點點頭,認同了我的話,疑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慌了,我和孫禿子認識也很久了。”
我冷笑一下:“別緊張,我只是隨口一說,總之我們以後要多加提防孫禿子。”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沈意歡朝我走來,人還未到,甜細的聲音先到了。
“沈……貂蟬,呀,不對,沈意歡,又長漂亮了。”馮金牙咧着嘴笑對沈意歡樂呵,口水差點流出來。
我不敢看沈意歡的眼神,低着頭說:“我剛喫完飯,等會就去化妝室準備,我要親自給他化妝。”
沈意歡一愣,嘆息道:“他?哎,本來想瞞着你,沒想到還是被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