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媛在旁邊瞧着，就覺得武氏是想告發宋老太太，但是不敢。</p>
淑媛的記憶中，宋老太太罵過宋家幾乎所有的人，但好像就是對武氏格外開恩。宋老太太就沒在人前罵過武氏。</p>
當然，這只是淑媛的記憶。</p>
在她出生之前那些年是怎麼樣的情形，還有她沒看到的，或許宋老太太和武氏之間曾經發生了些什麼吧。</p>
場面就變得越來越難看。</p>
最後，還是宋老爺子吼了一聲，然後身子晃了晃，被宋逸山給扶住了。大家都瞧出宋老爺子臉色不好，一時都噤了聲。</p>
轉天，宋老爺子就發話，家裏不喫饅頭，改喫高粱米飯了。</p>
然後，泔水桶裏就出現了高粱米飯。</p>
宋老太太現在嚴格地控制着女人這桌的飯食，所以這高粱米飯，應該就是宋家的男人們扔的。</p>
宋老爺子不是憨人，他當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兒。</p>
緊接着，武氏就鬧了毛病， 一會腦袋疼，一會肚子疼， 請了郎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開了藥喫，然後就在炕上躺着，啥活都不幹了。</p>
然後是潘巧兒和趙小玲。</p>
宋老爺子帶兒孫們下地，也是事故連連。宋存仁崴了腳，宋存義說眼睛裏進了東西，和趙小玲往縣城去看病去了。</p>
宋老爺子接連幾天，都沒睡好，整個人看着都有些萎靡。這個夏天還沒過完，秋天也沒到，宋家大院裏，竟有些涼颼颼的。</p>
又快到縣城集日，淑媛就跟宋老爺子說要拿兩袋麥子出來去磨面。宋老爺子點了頭，宋逸山和宋存禮扛了麥子出來，正要往木推車上放，淑媛心中一動。她讓宋逸山把袋子打開看看。</p>
宋逸山覺得多此一舉，但還是聽了閨女的。</p>
結果打開袋子，大家傻了眼。</p>
袋子裏的麥子溼漉漉的，根本就不能磨面。而且，如果發現的再晚一些，這麥子就得發芽。</p>
宋老爺子瞧見了，急忙去看其他的麥子。</p>
好在並不是所有的麥子都這樣。</p>
淑媛就不再提磨面賣饅頭的事， 而是幫着宋逸山一起曬麥子。</p>
宋老爺子看他們幹活，少見地沒有摻手。他揹着手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最後出了門，往裏正家去了。</p>
臨近晌午，宋老爺子回來，就又找了大兒子宋春山到屋子裏說了半晌的話。</p>
不僅是淑媛，宋家的人都感覺到，要有大事發生了。</p>
等宋春山從屋子裏出來，宋老爺子也出來了。他走到淑媛跟前，和淑媛一起看着曬麥子。</p>
“四丫頭……”</p>
“爺，啥事？”</p>
“哎……”宋老爺子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個孩子。”</p>
不僅是個孩子，還是個小姑娘。</p>
所以就更不應該得到重視了對嗎？這個重男輕女，思想固化的頑固老頭！</p>
淑媛暗暗吐槽。但是宋老爺子不說話，她也就什麼都不說。</p>
這天的晌午飯，喫的格外安靜。</p>
等飯桌撤下去，宋老爺子就讓所有人都進屋來。</p>
“分家吧……”</p>
大家反應就都很強烈。</p>
“我也不分家。分啥家啊。誰有啥不滿意的，站出來說。 你們誰愛分誰分。我不分。” 宋俊山是第二個。</p>
“我從來沒想過分家。”宋秀山聲音悶悶的，“爹，我沒幹那些混賬事。 孩子她娘也不敢。倆丫頭都老實。”</p>
宋逸山也說不分家。“爹，你咋突然提分家？”</p>
淑媛就瞥了自家爹一眼。很想問他，是不是缺心眼。</p>
“分家，是我說的。再不分家，這日子都沒法過的。糟蹋糧食，這回還給我留幾袋麥子。再不分啊，估摸着一袋都不能給我留不下。這個家，必須分。”</p>
衆人又是一陣表白，都說那麥子不是他們澆水弄溼的。</p>
“都別說了。我今天跟里正嘮了半天。樹大分枝，咱家也是到了該分家的時候了。不說別的，這麼多人，都生兒育女了，還都擠在一塊，也不方處。 ”</p>
“我是沒啥不方處的。”宋俊山嘻嘻哈哈地說，然後他還扭頭問宋春山，“大哥，你有不方處的地方了？ 那下次你吱一聲，兄弟給地挪地方。”</p>
這話說的，就有些不着調。</p>
宋春山斥了宋俊山一句：“小輩們都在。你咋啥話都說。你不害臊。我替你害臊。”</p>
“別說那些用不着的。這家，必須得分。”宋老爺子就說。</p>
幾個兒子依舊說不分。</p>
宋老爺子頓了頓， 他已經接連抽了三袋旱菸，整個人似乎都籠罩在煙霧中了。</p>
“今天說準了不分。那……從此就再不分了。不管出啥事，都不分。我這話撂在這了。”</p>
趙小玲就乾咳了起來。</p>
她左右看看，想着哪個能說點兒什麼。然而看到最後，別人卻都在看着她。</p>
她也就豁出去了。</p>
總得有個人站出來，不然今天分家的事就決定不了。她現在最着急分家，因爲她這兩天往縣城去，見到了張大戶家的人。張大戶打算陪着玉蘭來興隆莊走親戚。</p>
張大戶肯定不能空着手來。</p>
分家了，閨女帶回來的東西就都歸她。不分家，那就得交到宋老爺子和宋老太太的手裏。</p>
她可不喫這個虧。</p>
“我看咱爺分家的心思挺真，那不如就隨了咱爺的心思。啥叫孝順啊，不順着，那還能叫孝順。”</p>
“對，對。”宋存義立刻就出聲附和。</p>
“分就分。我們對我爺我奶還是一樣。咱大傢伙還是一家人。”潘巧兒和宋存仁都說。</p>
“分家唄，分家挺好。 ”宋松竟也出聲。</p>
“分。”這是宋林。</p>
宋老爺子面上露出點笑容來，就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悽慘。 他咳嗽一聲，遮掩住某種情緒，然後就去看大兒子。</p>
宋春山一直低着頭，半晌才擡起頭來。</p>
“爹，哎，孩子們都大了，我也管不了。”</p>
分家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p>
宋老爺子好像是破罐破摔了，就問其他兒子們，是不是也要分出去。</p>
淑媛就想說願意，卻被宋逸山給攔住了。“你想看你爺死啊？”</p>
宋家分家，只有宋春山這一股分了出去。</p>
這是宋家第一次分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