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開看，江燕潯：我需要一個家教，你晚上來給我輔導吧，兩個小時，四百塊錢，怎麼樣？
許衍荻困惑地蹙起眉，他不明白事隔這麼久，江燕潯爲何又給他發了這麼條消息。
兩個小時四百塊錢的確不少，他在臺球廳待一晚上也掙不了這麼多，但是即使沒有找到工作，他也不想去給江燕潯做家教。
他很快給江燕潯回了消息：抱歉我沒時間了，謝謝你。
想了想又發了一條：平時有不懂的問題都可以問我。
江燕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到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點開看了眼把手機揣兜裏，招來酒保結了賬，戴上口罩和棒球帽快步走出酒吧，坐到車內發動汽車，發動機的嗡鳴聲響起，他只覺得胸口悶了一口氣，無處宣泄，使勁錘了一把方向盤，罵了聲：“媽的。”
他是腦子進水了才跑來這裏，更傻逼的是還發了那麼一條蠢得不忍直視的消息。
江燕潯一路氣咻咻把跑車當火箭開，闖了好幾個紅燈到了家，打開門發現玄關處的燈亮着，也沒在意，可能是阿姨走的時候忘記關了。
換上拖鞋，趿拉着徑直往樓上去，踏上樓梯的第一個臺階，看到有人從上面下來，便停下了。
江帆也停在了樓梯的半腰處，他穿着襯衫打着領帶，做工良好的藍色暗紋襯衫上一點褶皺也沒有，勾勒出這個男人挺拔精壯的身材，他居高臨下看着江燕潯，眸光犀利，給人一種懾人的壓迫感。
江燕潯不知道他穿成這樣是剛回來還是要出去，反正他每次見他都是穿得這麼人模狗樣，也有些納悶他怎麼想起過來這邊，而不是一通電話把他喊去麗水苑那大的令人髮指的新江宅，這棟老別墅是燕老爺子爲女兒結婚置的產業，江帆並不喜歡這裏。
江燕潯垂下眼喊了聲：“爸。”便側身靠在牆上，讓出了下樓的樓梯。
江帆看了他幾秒，沉聲應了聲“嗯”，解着袖釦下了樓，經過江燕潯身邊時扔下一句：“洗手過來喫飯。”
這都晚上十點多了，江燕潯在學校和周巖喫過，一點胃口也沒有，他說：“我喫過了。”
“過來陪我。”江帆用命令的語氣道。
桌上是阿姨走之前做好的飯，她害怕江燕潯晚上在學校喫不好，回家可以再加餐，說是小夥子正長身體的時候，營養絕對得跟上，今天趕巧，正好江帆出差回來還沒來得及喫晚飯。
江燕潯耐着性子坐到餐桌前，江帆坐在主位上，他喫東西不將就，一碗小米粥配着菜很快就下了肚，放下筷子，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說：“你準備一下，美國那邊的大學快申請下來了。”
“我不出國，我想考電影學院。”江燕潯立刻反對，他討厭極了江帆這種像對下屬說話的吩咐語氣。
江帆抱起胳膊看着江燕潯語氣像陳述事實：“以你現在的狀態電影學院恐怕也通過不了。”
作爲博文國際中學的大股東之一，江燕潯毫不懷疑會有人不斷告知他自己在學校的情況。
“不勞您費心，我會考上的。”江燕潯耐心告罄站了起來，“很晚了，我去睡覺了。”
“江燕潯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商量，是在通知你。”江帆有些生氣了，語氣加重了
幾分。
江燕潯也很生氣，頭也不回地向樓上跑去，他想他不需要一個霸道的父親，不論做什麼都是不容置疑的通知，就像尖銳的刺，扎得他渾身都不舒服。
江帆真的只是來通知他，江燕潯躲在臥室窗簾後面看到他出了門，上了別墅門口等着的勞斯萊斯，等那車消失在夜色深處，他才頹唐地放下簾子，一下子栽到柔軟的大牀上。
好像生活真的被他過成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有各種不順心，各種不如意。
癱在牀上想了很久有的沒的，想他小的時候見一次生病的外公也要向江帆報備，那時候外公已經病的很嚴重了，糊塗得已經不認人，但是隻要江燕潯去了，他就會笑得很開心，拿出糖說，阿潯，喫糖。一種巧克力糖，再小的時候外公見他喫過，其實那時候他已經不喜歡吃了，只是外公只記住了他喜歡喫的那一刻，他每天都要人去買，不停地念叨阿潯喜歡喫巧克力糖。
他那時候的願望是能夠每天見到外公，可是外公成了江帆爭權的手段，不讓隨便探視，還用外公逼江燕潯聽話。記憶中，他的母親燕茹，只是一抹漂亮的影子，她那麼信任她的丈夫，當江燕潯露出尖利的爪牙時，她會溫柔地說：“阿潯，要聽爸爸的話。”
他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雛鷹，只想快點強大能掙脫名爲江帆的牢籠。
江燕潯起身拿起手機和車鑰匙出了門，他現在急需宣泄，感覺自己要被悶爆炸了。
許衍荻送走最後一撥客人已經凌晨三點了，關了檯球廳的燈背上包下了樓，一樓酒吧裏還有客人，Carry坐在吧檯後面託着腮昏昏欲睡，倒是調酒師牧野精神滿滿，還在調製酒，看到許衍荻下來手笑着打招呼：“小朋友下班啦，喝一杯再走？”
他拿起剛調好的雞尾酒向許衍荻示意了一下，“這種酒度數小，適合你們喝。”
許衍荻看到那酒從底部往上是從深到淺的藍，很好看，讓人一眼就想到了海洋、天空之類的詞彙，他說：“這是客人點的吧，這酒叫什麼名字？”
來到酒吧這麼多天，他已經瞭解這些調製出來的雞尾酒都有一個文藝的名字，牧野很喜歡給自己調的新酒起名字。
“藍色幻想。”牧野向一個角落擡了擡下巴，“是給那個帥哥的。”
許衍荻轉頭看過去，昏暗的燈光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影，江燕潯獨自坐在那個靠窗的角落裏，卡座遮住了他大半個身體，許衍荻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他拿起吧檯上的“藍色幻想”說：“我拿過去吧。”
牧野挑了下好看的眉：“小朋友不要學壞哦。”
許衍荻笑了：“他是我同學。”
許衍荻把酒放在江燕潯面前的桌面上，江燕潯擡起頭看他，他可能喝醉了，眼神難以聚焦，對着許衍荻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說：“許衍荻是你啊。”
並沒有因爲這個時間點在這裏看到許衍荻而感到意外。
“江燕潯你喝醉了嗎？”許衍荻皺着眉擔憂地問。
江燕潯沒理他，已經轉過頭去盯那杯藍色幻想了，他彎着腰，身體向前傾，貌似看得很認真。
許衍荻站在那裏看着他烏黑的發頂，他其實又累又困，站着幾秒鐘不動精神就會恍惚，思緒開始漫無目的。
一會想江燕潯怎麼自己在這裏喝酒，是不是遇到煩心的事，像他這種少爺能有什麼可以憂愁的呢，一會又想自己應該怎麼把他送回家，總不能放在這裏置之不理吧，外面下雨了呢。
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他看向窗外，落地玻璃上水珠不斷滑落，放遠望去，燈光照射下是密集的雨幕，這雨下得比他剛發現時更大了。
酒吧裏只有江燕潯一個客人了，他得把他早點弄走，Carry和牧野也能早點去休息。
“江燕潯你怎麼來的？”許衍荻彎腰問他。
江燕潯沒回答，牧野指着外面說：“你朋友開那個來的。”
許衍荻看到了酒吧門口停着的紅色跑車，在夜色下也難掩張揚。
牧野咂舌：“法拉利超跑啊。”
許衍荻看着那車有點發愁，那車只能坐兩個人，把江燕潯扔給代駕他不放心，畢竟是個不大不小的明星。
“江燕潯你給朋友或家人打個電話來接方便嗎？”許衍荻又問，人還是沒反應，許衍荻再湊近了些，發現他垂着腦袋閉上了眼。
這是睡着了？!
許衍荻無奈嘆息一聲，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周巖撥了過去，通話響到了自動掛斷，這個點正常人都睡覺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打第二通過去，把手機塞兜裏，打算帶着江燕潯去坐出租車。
他給江燕潯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去架他的胳膊，江燕潯身形高大，許衍荻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剛起來他就像座大山似的壓到許衍荻身上，許衍荻比他矮半個頭，身材單薄，被他這一壓，差點沒趴下。
許衍荻勉強穩住身形，把江燕潯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抱怨了一句：“您可真夠重的!”
牧野過來幫忙，他比許衍荻還要瘦小，兩個人連拖帶拽折騰出了一身汗才把江燕潯架出了門，正好有一輛夜間出租車駛了過來，許衍荻招手，車緩緩停在了酒吧門口，這個點酒吧街的出租車比白天多。
許衍荻打開車門把江燕潯扔到了後車座上，關上門轉身對牧野說：“野哥麻煩你了，對了，讓Carry把賬單發給我，我微信轉賬給他。”
牧野知道許衍荻白天上學晚上打工掙錢不容易，平時也很節儉便說：“他消費的很高，不如讓他來開車時再結賬吧，這麼一輛豪車押在這裏我們纔不怕他跑了。”
許衍荻搖頭堅持道：“沒事的，我來結。”
許衍荻坐上了車，又囑咐了一遍：“別忘了讓Carry發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