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真被兩個力道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你倆都是大佬,能不能不要催發內力”
連晉沒好氣乜了她一眼, 遠處顧清瀾的神色亦不分明。
正此時, 昏迷着的桃花妖七月,被這兩股力道震醒了。
“晉郎,晉郎”她擡起頭,帶血的手指, 一點一點伸向吳真身後的男人。
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如果她臉部不覆蓋一層斑駁的樹皮的話。
吳真下意識退了半步,被那恐怖的模樣嚇得夠嗆。
“誒,你心愛之人在叫你。”吳真碰了碰連晉的胳膊, “你的口味可真與衆不同。”
“閉嘴。”連晉咬牙。
“嘖,晉郎,桃花仙子可沒這麼叫過你呢”吳真不聽他的, 自顧自說道,“要不要我教教底下這位妹妹,怎麼學得像一點”
她只感那一瞬,連晉掐住她脖頸的手,怔然鬆了一截。
吳真趁機小小聲,細若蚊足地道了聲, “小晉”
身後魔氣猝然翻涌不休, 卻又在臨界點之時, 漸漸安息下去
轉眼, 她清晰地感覺得到,身後人的氣息衰弱了許多。
像是個過盡千帆的老人,亦像個芸芸凡塵中的普通人。
反正,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又陰謀多端的魔君。
端坐於空室之中的顧清瀾輕輕擡眉,睜着一雙紅瞳,如同看一場鬧劇一般,探究似地看着這一切。
“她她臨死之前,是你陪在身邊的嗎”短短一句話,似乎抽乾了連晉的所有力氣。
吳真嘆了一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沒想到過了千年,你還耿耿於懷”吳真煞有介事地說,“何必呢,你不是夜夜笙歌,如今更對這位桃花姑娘情根深種”
吳真說着,顧清瀾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一扯手腕,穿過桃花妖琵琶骨的鎖鏈晃動,將七月甩在了吳真腳下。
吳真:“”
吳真下意識往邊上挪了挪,給七月留下一個可以抱連晉大腿的空間。
七月也是很上道,她心懷滔天仇恨,心知只有連晉纔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機會,顧不上許多,只管楚楚可憐地用那隻殘缺不全的手,掙扎着握緊連晉褲腳,“晉郎,救我。”
換做平日,連晉如何不柔情四溢,七月是他一見鍾情的姑娘,他可以透過她,看到遠在天邊的那個人。
彷彿對七月好,就是對那個人的一絲補償。
千年來累計的悔恨一朝爆發,這邊是他對七月不計報償的寵愛的唯一因由。
而如今,七月與桃花仙子的聯繫,被吳真毫不留情地斬斷。
連晉心中,反覆激盪着吳真的話語,他在腦海裏,努力去回憶那個人的模樣
那個他企圖自己遺忘,卻也確實遺忘了千年
連日日夜夜的夢裏,都再也不會出現的人。
“這位桃花妖姑娘,本是我彌山上的一株桃樹。承蒙彌山恩澤,化靈成妖。不但不知感恩,還勾結魔族,違法天條,殘殺人類”此時,顧清瀾恰如其當地開口。
“魔君是要包庇她,與整個崑崙仙都作對”
連晉略微遲疑。
“看來,是愛煞了啊”顧清瀾故意開口。
連晉心虛地覷了吳真一眼,隨即在七月身上施展下癒合咒。
“晉郎,別聽他挑撥離間。就是這個人,將魔族之人全部屠盡了,你要爲我們報仇啊”七月放下心來,連忙以剩餘的一點妖力,恢復自己的容貌,喘息着向連晉告狀。
“現下情況如何”連晉沉眉,問道。
“我們中了他們的埋伏,這羣狡詐人類,似乎早知砍刀門乃我們假扮,提前布好陣法,就等夏侯月懷這個賤人將您引誘出去,再一網打盡。”七月恨恨地瞪着吳真。
吳真反倒懵逼了,明明自己邀張啓宗出去,是爲了取得扶盞花啊。
這樣想着,她擡頭,望了眼斗室之中的顧清瀾。
那隻赤瞳的魔亦恰好注視着她,它嘴角微勾,浮了一抹神祕莫測的笑。
吳真心下一動。
“此言差矣”魔人顧清瀾插話,“就算月懷不走這步,吾等亦擒得住你魔君連晉”
尾音挑釁,侃侃瞧着那魔族之王。
吳真頓時覺得,這隻魔簡直討打,這分明就是在激怒連晉。
不過從他的話語中,她讀出了一條信息,那就是似乎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這隻魔與鐵劍派達成了一致,共同給砍刀門皮下的魔族之人下了個套,將它們一網打盡了。
“你並非吾管轄範圍之魔人,你究竟是誰”連晉眯眼,他意識到眼前的這隻魔,能爲絕不在他之下。
“魔族典籍皆在千年之前被你焚燬,你當然不認識本座這種老傢伙。”顧清瀾咯咯笑起來。
他的笑聲陰鷙可怕,讓人不寒而慄。
連晉默然,千年之前他得九霄神丹,蕩平魔族。
並非自己能爲有多高,而是當年魔族遭逢大難,戰神叱雲失蹤,衆魔羣龍無首。
連晉不笨,赤色瞳仁本身只有遠古魔族纔有,而千年之前唯一剩下的遠古魔族,只有魔族之首消失已久的戰神“叱雲”。
“閣下消失千年,此番出現在此,定是有什麼目的吧”連晉謹慎道。
顧清瀾瞥了他一眼,“本座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何種交易”
“你這蛟龍從不好好聽話的嗎”顧清瀾輕蔑一笑,“本座早就說了,用這隻妖,換那個人。”
“我現在便可以將夏侯姑娘交給你,只是”連晉道。
“呵魔君還沒聽懂本座的話。本座的交易是,用夏侯月懷口中桃花仙子的訊息,來換這隻妖怪灰飛煙滅”
言罷,一道紅光射去,那兩根穿透七月琵琶骨的鎖鏈,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地纏繞揪緊。
一片血色,七月發出哀哀地求饒。
“饒了你你屠殺砍刀門的時候,誰又饒了他們你設計滅鐵劍派之時,若不是本座洞察了你的陰謀,那如今整個門派便不會再有一個活口”顧清瀾赤瞳烈烈,掌風一動,震得七月渾身骨骼寸寸斷裂。
“晉郎,晉郎你不能不管我”七月哀嚎着,疼得滿地打滾。
而連晉嘴脣動了一動,似是不忍,最終仍是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