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娘驚嚇連連,用力推了一把司雪衣。
小小的身軀,本就身染沉痾,經她用力,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飛去。
宗翰大叫一聲不妙,丟了手上的雞腿張開了雙臂……
恰肩頭上似是被重物踩踏,宗翰應聲落地,滿臉的塵埃,擡頭正欲怒罵,卻見一見米白色的長袍在眼前飄過,司雪衣已經安然落入懷中。
“咳咳,咳咳……”小孩兒忍不住的幾聲咳嗽,來人慌忙替她拍打着後背,呵護至極。
“衣衣,慢點兒,不着急,好好喘口氣。”
司雪衣緊揪着來人的前襟,小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長氣,下一刻眼底就浮現出水泡泡。
“子子,子子,你來了,他們欺負我,他們,還有他們……”
小手統一概率的幾乎將院子裏所有的人都指了一遍,張丞相的臉色尚來不及從震驚中恢復,已經撩起衣襟。
“丞相別來無恙,小可隻身在外,多有不便。”
張丞相豈會不懂皇上這番話的意圖?他連連點頭,低聲說道:“公子哪兒的話,是老朽慚愧……”
“你是該慚愧的,畢竟幫你查清你兒子死因的可是我,可你卻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
人家公子倒是沒說話,如今有人依仗的小人兒卻是喋喋不休起來。
張丞相表情古怪的看着風子祁,拱手施禮:“公子,都說老夫的兒子是被這妙音坊的瘦馬所害,但僅憑几只蟲子,仍舊不能定案。”
司雪衣一張小臉氣得通紅,反而發出陰惻惻的冷笑,拍拍風子祁的手臂,硬是要自己跳下地面。
風子祁見狀,將她放在地上,司雪衣嘚瑟得意的邁着二五八萬的小步,臉上礙眼的笑容,揚脖盯着張丞相。
“都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你若不相信,我現在就將這蟲子放到那女人的身體裏,你好好看着她,估摸着也就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她也一定會像你兒子一樣……砰的一聲,肚子就炸開了啊。”
小手比劃着好像煙花飛散一般,但說出來的話卻駭人聽聞。
張丞相被嚇得倒退了幾步,他喘着粗氣睨眸看向了芹娘,誰知那邊早已拔腿就跑。
“可千萬不要讓她跑了呀。”女娃稚嫩的嗓音下,幾乎兩塊石子盡數朝着女人的身後飛去。
噗的一聲,女人撲倒在泥濘的地面上,來不及擡頭,一張可恨的笑臉又蹲在她的面前,大眼無辜的眨啊眨。
“你要是不心虛,你跑什麼啊?不就是一隻蟲子嗎?別怕,別怕,你只要乖乖的,它很快就能鑽進你的肚子裏面了。”
笑,她竟然還笑得出來?這丫頭的心到底是什麼長得?
芹娘搖着頭,結結巴巴的開口:“你,你別亂來。”
“這不叫亂來,這叫給人家看證據呀,他要證據,我只能讓他親眼所見呀。”
攥緊的掌心裏嗡嗡的聲響,芹娘終於崩潰:“是,人是染香殺的,可與我無關啊,丞相大人,冤有頭債有主……”
風子祁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司雪衣的身後,好無憐憫之意的看着眼前這個被自己打破了頭的女人。
芹娘表情變幻莫測,突然不顧血水將滿臉塗得混亂,一個跳躍蹦了起來:“你憑什麼說此事與我有關?拿出證據。”
“若與你無關,你剛剛跑個什麼勁兒啊?不就是早就知道那枯井裏面養得是些什麼東西嗎?”
宗翰朝着芹娘無恥的眨了一下眼,還順便掐斷了手上無聊的枯枝。
芹娘看着面前這個糰子一左一後兩個護法,她突然鬱悶之極,遂將眼神看向了張丞相……後者卻是一臉的陰沉莫測。
有風子祁在場,事態必定會朝着司雪衣想要的方向發展。
坐在馬車裏面,披着風子祁的狐裘還有些瑟瑟發抖與昏昏欲睡,但卻還是逞強的挑開了車簾,一眼看到被大理寺貼上的封條,今日開始,妙音坊不再開張做生意。
她得意的笑出了聲,擡頭卻看見風子祁擔憂的眼神,緩緩的將自己的頭朝着風子祁靠了過去。
“子子,我這次幫你封了這裏,以後京城裏就少了一個暗哨據點,我這麼厲害,你要誇誇我。”
那一頭稀疏的小黃毛,與之前司雪衣那一頭飄逸的長髮比起來少了許多,但卻不可否認的是,她也比司雪衣可愛的多。
風子祁笑着伸出大手揉了揉司雪衣的發頂:“我們家衣衣最棒了。”
“最棒噠!”囁聲重複,小人兒卻體力不支的靠在了風子祁的懷中,病懨懨的昏昏欲睡。
頓感不妙,風子祁觸碰了司雪衣的額頭,卻被上面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他厲聲吼道:“回宮,即刻召集所有的太醫聽命。”
眼下,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微服出巡的身份,將祕密公之於衆也懵懂不知。
死氣沉沉的棲梧宮裏少了那整天打鳥耍小性子,暗算人的活蹦亂跳的小主兒,衆人反倒不適應的都提着一顆心站在宮門外。
“皇上,小國師這是……風寒入體,十分的危險,皇上要做好心理準備……”
溫水茶杯掉落在地,少年君王的臉上鐵青一片,甚至還出現了非常不安的驚恐視線。
他木然僵硬的看着榻上呼吸困難的小人兒,猛然起身一把拎住太醫的脖領:“你剛剛跟朕說什麼?你說朕的衣衣會怎樣?”
吞嚥着口水,太醫實在是不敢觸怒龍顏,但這人命關天的事情,也不能矇混過關。
腦袋上冷汗一片,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小主兒……怕是已經肺部感染了,只怕是閻王爺要收人,咱們無能爲力啊!”
一掌拍碎了桌角,茶杯的碎渣刺入掌心血水灌出而不自知。
“給朕聽清楚了,若是衣衣有個三長兩短,朕要你們所有人的九族腦袋一起搬家。”
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他就不應該讓衣衣出宮的,都是他的錯。
如今再過的懊悔也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