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逸扛起雪板,絮絮叨叨地走向休息室,感覺自己快氣炸了。
明明是烏力罕先挑事動手,憑什麼只處罰自己?
更何況自己處處留手,小心翼翼避免傷了對方,已經是很剋制和仁慈了,結果就落得個人善被人欺?
還有,唐槐這人的心眼真是比針眼還小,自己剛纔不過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又沒真打他,至於這麼打擊報復?
八百字的檢查啊,也太難爲人了,還不如罰他做體能呢!
他恨恨地想着,低頭走着,沒想到進入休息室卻正好遇上了領隊邵振東。
人家手裏拿着望遠鏡,顯然早把剛纔的一幕看在眼裏。
“小夥子,怎麼不練了?”
“啊呀,邵隊,我……”李長逸頭皮發麻,只好如實解釋:“我剛纔犯了點錯誤,唐教練讓我過來寫檢查……”
邵振東扶了扶黑框眼鏡:“噢?犯了錯啊,你給我講講,犯了什麼錯?”
“其實我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我都是按照教練要求做的,我們今天在訓練安全摔倒,教練他……”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因爲想起了唐教練的“五不準”,其中一條就是不準越級打小報告。
“然後呢?怎麼不說了?”
“我忽然想明白了,我今天有點過分了,仗着自己有點功夫,先嚇教練又摔了隊友,都是我的錯。”
師父總說他“心中有團火,燒起好危險”,所以安排他初中畢業後去水產市場磨鍊,整天被人呼來喝去,學的就是一個字“忍”。
今天這個事其實微乎其微,忍一忍就過去了,沒必要惹到領導過度關注。曲長歌之前也提醒過他注意與主教練的處好關係嘛。
邵振東暗暗點頭稱奇,他雖然離着比較遠,可目睹了“打架”的全過程,唐槐只處罰一方的處理方式明顯有失公允,這個李長逸對此沒有怨言,這份隱忍和心機非同一般啊。
他笑着拍了拍李長逸的肩膀:“小夥子,你很不錯啊,備戰北京冬奧會時間緊任務重,要把時間和精力都得用到提升競技水平上去,訓練再加把勁,把目光放遠一點,你的競爭對手在國外。”
“是是是,請領導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
看到對方沒有追究怪罪的意思,李長逸長出一口氣,從存包櫃裏找出筆記本,準備寫檢查。
只是當着領導的面,他抓耳撓腮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邵振東看他一臉愁容,哈哈一笑:“算啦算啦,你們在滑雪場的每分鐘花的可都會大把鈔票,哪能浪費在寫檢查上,你去和唐槐說一聲,他的訓練計劃得改一下,抓緊上項目學技巧,這些基本功啊,咱們回了國一樣練。”
邵振東笑呵呵地喊了他:“哎,坐纜車上去呀!”
李長逸回頭招手道謝,對這位總領隊的好感直線攀升。
不過,幾分鐘之後,唐槐聽到李長逸帶的話就不高興了,每天的訓練課程都是自己精心設計的,他邵振東純粹是個外行,懂個屁啊!
正常情況下,領隊和教練是兩個不同的崗位,通常來說領隊是運動協會的官員,職責主要是生活管,教練們籤的是外聘合同,負責訓練和比賽戰術安排,相互之間不應該干涉。
不過抱怨歸抱怨,他還是悄悄調整了訓練計劃。
最近形勢微妙,教練組面臨着大換血,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被外教取代,他可不敢頂撞和違背官老爺的意願。
“既然領導發話了,今天就破例拔苗助長,直接教你們走刃吧。我先做個示範,都看着點。”
他不情不願地說着,正要啓動之時,看見李長逸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又躥火:“別在這嬉皮笑臉的,認真看着點,對了,你那800字的檢討,今晚睡前必須交給我!”
“啊?”
李長逸哭喪着臉,不敢頂撞半句。
只見唐槐斜着滑出去,滑雪板前後刃轉換,在機械壓實的“麪條雪”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劃痕。
他的姿勢很優雅,一會兒身體前傾,幾乎趴到雪面,一會兒又極限後仰,屁股擦着雪,在雪道上滑出了順滑的S形。
可惜後面5個弟子不解其中的高明。
李長逸本來就帶着怨氣,自然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麼感覺一般啊?要速度沒速度,要難度沒難度。我們這不是競速項目嗎?”
有他這麼一帶頭,其他人都打開了話匣子。
武纓撇嘴:“是啊,連積雪都掃不起來,一點也不酷。”
烏力罕忍不住跟着附和:“嘿嘿,我怎麼覺得他還不如我滑得好?”
李萍萍拍了烏力罕的左肩:“真的耶,你起個頭,我們一起滑下去,給唐老鴨一個驚喜怎麼樣?”
她這個提議激活了大家的叛逆心理,來滑雪場好幾天了,被唐槐管教着太拘束了,一直都沒撈着痛痛快快滑一次呢!
滑不好又怎樣,會摔倒又怎樣,衝就是了,哪個滑雪運動員不是從雪裏摔出來的?
於是,烏力罕第一個怪叫着衝了出去,其他三人緊隨其後,享受着風馳電掣的快感。
五個人裏只有張志旺沒說話,慢吞吞地收起正在錄像的手機一壓滑雪板的前端,穩穩地滑下去,從身形姿態上看,竟是一點也不比烏力罕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