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進了內殿,一眼就看見在鏤窗邊撫琴的澶白仙君。
此時仙君背對着她,坐姿端正,背脊挺直,長髮如緞般垂下,鋪落在軟榻上。
雪色道袍不染塵埃,潔淨非常,窗外的清光涌入,照的他恍如神祗。
崔鈺有些戰戰兢兢地走上前,跪地,斂眉沉聲道:“拜見仙君。”
琴聲頃刻停了,澶白微闔眼簾,將手從琴絃上抽回。
“嗯。”
崔鈺還在納悶思索仙君這個“嗯”是什麼意思,忽然感覺身上一輕,像是由什麼力道托住了她,迫她站起了身。
“以後見本尊,不需再跪。”
他免了她的外門弟子禮。
崔鈺習慣性地想要跪地叩謝,但是想到仙君方纔的吩咐,彎下的膝蓋又直起來了。
她沉穩拱手答道:“謝仙君。”
澶白睜開了眸子,目光放遠,望向外面的一處槐樹,鳥雀跳躍枝椏間,生機勃勃。
他的聲音清冷而挾裹着寒霜一般,隨着水風飄入了崔鈺的耳中,“有何事?”
崔鈺忙道:“今日弟子要下山歷練,特地來跟仙君說一聲。”
澶白似乎頓了頓,方輕輕蹙起了眉,片刻又換成一派淡然的神情,“這次下山算是試煉,你可知道?”
崔鈺低眉:“弟子知道。”
仙棲門的試煉不同於其他門派在練武場比武一般,而是直接下山除祟,以得到的妖魔內丹決定勝負位次。
此次試煉,也可以算是外門子弟升爲內門的一次嘗試,也是內門子弟降成外門的一次挑戰。
但是崔鈺對內門子弟這個稱號沒什麼念想。
此時澶白推開了琴,站起了身,雪色袍衫妥落垂下,他的身姿挺拔如松。
崔鈺有些愣,忙垂頭,問道:“仙君可有什麼吩咐。”
澶白沒有迴應她的話,只是一步一步,朝她這裏走來。
崔鈺屏住了呼吸,長睫微顫。
帛色鞋履停在她的面前,白淨的不染纖塵,澶白仙君慣有的冷香忽然溢在了她的鼻尖。
崔鈺的額角微微冒汗。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正在低頭端詳着崔鈺。
這個外門弟子個頭不高,僅僅只到了他的胸口,黛眉如山瞑,衣襟散着簌簌細香,手腕細瘦白皙。
此刻她低着眉眼,鴉色鬢髮只是簡單地綰起,有些亂,一看就是起晚了才匆忙地跑過來。
澶白收回視線,別過頭,淡道:“伸出手。”
崔鈺有些愣,猶豫地擡腕。
仙君卻是伸出指尖。
他的指骨秀挺,冷白如玉,分外好看。
忽的,他的指尖觸了一下崔鈺的指頭。
極快的一碰。
接着便收手入袖中。
崔鈺感覺一道靈力驀地灌入經脈內,耳邊聽着他道:
“遇難就寫本尊的名字。”
他又從儲物囊裏抖出了一把劍,一手捏着,遞到了崔鈺面前。
“拿着防身。”
崔鈺一愣,擡頭,有些受寵若驚地將劍捧過來。
“謝過仙君。”
她的聲音有些小,想必是對他這般行徑大爲不解。
澶白不欲多加解釋,只是轉身,負手走在窗前,輕聲低道:“起行吧。”
崔鈺告退,徐徐抱着劍向後退去。
剛一出殿,她就拿起手中的劍細看起來。
方纔仙君在前,她還是有些擔心自己的身份泄露,十分緊張,都沒來得及細細看這劍一眼。
誰知崔鈺看去,卻是渾身一震。
這劍她曾見過。
是在父親的畫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