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畫的那些小像,此時不知去了哪裏。
分明也都被楚婠揚了,可似乎並未在人們手中流傳。
“回府之後,你就把我關在歸燕樓。不許丫鬟伺候,把我身邊人全都換成小廝太監。我說什麼了嗎?”
“我堂堂宋家公子,忍氣吞聲,只希望家庭和睦。我寫這些詩作,崇拜一下詩情,這事見不得人嗎?這事很醜嗎?”
宋軼冷笑一聲,“唯一的醜事……是我不該畫她。欽佩她的才情就欽佩。畫她做什麼?她除了那夜吟誦詩詞以外,再也沒同我說過一句話。一切都是我單方面自作多情而已,我有什麼資格畫她?”
宋軼想撕了手裏的畫作,卻不忍也覺得不妥。
他轉身把畫作交給燕王府的門房,“呈給燕王爺,如何處置,全憑王爺做主。”
遠處的楚延年勾了勾嘴角,對宋軼的做法,尚算滿意。
沈容摸着下巴,“我看人鮮少有看錯的時候。這次卻是看走眼了,這宋軼……還挺男人的。說話和和氣氣,辦事兒倒是不面不軟。”
“你……好你個宋軼!”楚婠氣得渾身發顫。
宋軼當着她的面,把所有的錯都攬到他身上。
把那賤人誇上了天!
這不是當衆打她的臉嗎?
在大船下水那天,他就已經打過她的臉一次了!
那日是爲他妹妹宋璽月。
今日他讓她更加沒臉,竟是爲了秦良玉。
“我不信,必是她故意賣弄吸引,你才上了當!”
“她爲何當着你的面吟詩?誰不知道你醉心詩詞?她分明就是故意給你下降頭!”楚婠厲聲道。
宋軼沒想到,話都說到這份兒,楚婠還能胡攪蠻纏。
“你……婠婠,大婚這麼多年,我們不說相敬如賓,也是夫妻和睦,我從未跟你紅過臉。念你是公主,天之驕女,可不想你竟如此狹隘善妒、如此蠻不講理!”
宋軼的臉倒是漲紅了,“我今日就要休了你!”
楚婠微微一愣,宋軼要休了她?
這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
她根本想不到,宋軼有說出這種話的膽量。
“呵,還說你跟她沒什麼?我不過說她兩句,你都敢當衆休我了?”
沈容正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
一個沒留神,他身邊的人竟走了出去。
“哎,表兄,你去湊什麼熱鬧?”沈容想攔。
楚延年袖子一揮,把他甩開,“就不該聽你的,看什麼熱鬧?看我自己府上的熱鬧?”
再忍下去,他都覺得自己是個孬種了。
“楚婠、宋軼,要鬧,回你們自己家去鬧!”燕王鐵青一張臉,出現在門前。
衆人看見燕王出來,不由向後退了好幾步,最外圈兒的人,差點被前頭的人給擠倒。
“哥,你不能再護着她……”
“楚婠,我自己有眼睛,我不瞎,也不聾。乘船南下,我一直在船上。事情經過我比你清楚。”
“你若有本事,就該管好你自己的人。他心裏惦記了不該惦記的人,本王若不知道就算了。既知道了……”
“燕王……”
楚延年一拳揮了過去。
衆人驚呼一聲,就只見宋駙馬捂着肚子,被一拳打出去一丈多遠。
“你是我妹妹,又是女子,我不對你動手。”楚延年目光掃過她,又向宋軼走去。
公主府的女官要嚇瘋了,“公主,怎麼辦?怎麼辦呀?王爺會打死宋駙馬的!王爺會打死他的?”
女官的聲音都在抖。
楚婠卻擡手給了她一耳光,“你這麼擔心他,與他有私情嗎?”
女官被打蒙了,聽聞此話,更是誅心。
她噗通跪下了,眼圈紅紅的,臉上熱辣辣的疼,卻不再多話。
周圍的議論之聲,也都靜了下來。
當街打死人……燕王爺絕對做得出。
更何況,這宋駙馬親口承認了他“自作多情”,承認了他欽佩秦側妃的才情,還偷偷畫了人家的畫像。
擱誰,誰心裏沒氣兒呢?
楚延年一把抓住宋軼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宋軼沒躲閃,面對的是楚延年,他本也沒有躲閃的餘地。
“禍是你自己招來的。在船上的時候,你在本王面前詆譭她,污衊他,如長舌婦一般。”楚延年冷笑,“可回過頭來呢?你做的這都是什麼事?”
宋軼咧嘴,臉色蒼白地笑了笑,“你打吧……任憑你打。”
楚延年暗暗咬牙,一拳打死眼前這個羸弱書生,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剛剛一拳,他根本沒用多少力氣。
可現在,他是真的起了殺心。
因爲他看到宋軼的眼睛,他看出宋軼的心思。
宋軼是真的惦記玉兒,因爲玉兒捱打,他都覺得痛快。
楚延年蓄力,正要再出拳。
“燕王叔!”楚玉珏大喊一聲,翻身越過衆人,落在人羣裏頭。
他身後帶的兵馬,也都陸續趕到。
衆人立刻四散。
即便想看熱鬧,也得有命看不是?
楚玉珏帶來的兵馬不少,衆人爲騰地方,讓出了這條街巷。
“王叔息怒,皇上命我把七公主和宋駙馬帶到宮裏去。”楚玉珏擋住楚延年的手。
楚延年輕哼一聲,“算你命大。”
說完,他闊步進了燕王府,再沒看楚婠一眼。
“姑姑,請吧。”楚玉珏道。
楚婠冷着臉,重重哼了一聲,上了馬車。
沈容搖着扇子,表情有點兒幸災樂禍。
皇帝坐在御書房,冷眼看着跪在下頭的女兒女婿。
他雖坐皇位的時間不長,但自問德行無虧,怎麼就攤上這樣的子孫後輩兒?
御書房氣氛壓抑。
“真就不覺得丟人?嗯?”
楚婠知道皇帝喫軟不喫硬,立時落淚,“兒是氣糊塗了。猛然看見那些畫,那些詩,兒只顧生氣,沒想那麼多……”
皇帝的目光落在宋軼身上。
惦記別人的妻妾,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更可況惦記到自己大舅子的院子裏?
“還是讀書人呢?讀書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皇帝道。
“發乎情,止乎禮。宋軼沒有做逾越之事,只是被公主關在歸燕樓的時候,寫寫詩,順心意作畫而已。宋軼欽佩有才情的人,絕沒有七公主說的那麼骯髒。”宋軼倒是跪得直,氣勢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