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夠倒黴的，娶妻是個善妒的河東獅。
大舅子又是個暴戾王爺，這就沒他活路啊？
“你倒有理了？你惦念有夫之婦，這叫發乎情止乎禮？”皇帝氣笑了。
“公主嫁到我宋家，六七年了，未有所出。不許臣納妾，不許臣有外室，臣事事依從她，唯有登船一事，小妹嬌蠻任性沒有依從公主，公主便把臣關到歸燕樓，撤去身邊服侍的所有女子。盡都安排小廝太監……如此天之驕女，臣實在伺候不了。”
“是你先負了我，如今你倒把錯扣在我頭上了？”楚婠顫顫地，難以置信地看他。
宋軼許是心灰意冷，此時連看也不看她。
他只躬身向皇帝道：“臣請皇上恩准和離。”
楚婠當即臉色煞白，倒退了一步。
她沒想到宋軼竟然如此絕情，她擡手指着宋軼，渾身都在顫抖，“還說你跟她沒什麼！你分明就是被她勾了魂兒了！我要她死！我要她不得好死！”
皇帝皺眉，猛拍了下御案。
“宋軼，婚姻大事，豈是兒戲？你與婠兒已是多年夫妻，即便有什麼誤會，說開了也就過去了。”皇帝道。
宋軼無奈搖頭，“皇上厚愛，臣……無福消受。”
“你……放肆！”皇帝生氣了。
他的女兒，再不好，也是天之驕女！
宋軼撩袍跪下，仍是拱手做求，“夫妻緣分已盡，再糾纏也不過一對怨偶。”
“皇上不必誤會。這是我倆個人之間的事，和其他任何人無關。那畫像，那詩詞……都與和離之事無關。”
楚婠眼睛紅紅的，滿臉憤怒，“我不信！若是沒有她，沒有她對你吟誦的那些詩，你不會如此！”
“公主，你真的把我當相公嗎？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嗎？”宋軼忽然轉頭看她，“你從沒有。公主的身份，公主府的一切，包括我宋軼，都只是你的附庸而已。”
“臣不願再做一附庸了，求皇上成全。”
“你鐵了心要這樣？”楚婠狠狠盯着他。
“求公主成全。”
楚婠冷笑一聲，“好，好一個成全！我可以成全你！”
“婠兒！”皇帝低喝一聲。
楚婠道：“但和離不可能，我要休夫！是我楚婠不要你了！還輪不到你說和離！”
皇帝皺眉盯着楚婠，不由輕嘆一聲。
他這個女兒，確實驕縱了些……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宋軼朝皇帝叩首，“如此，也……”
“啓稟皇上，宋家人求見！”太監在殿門外道。
皇帝看了看宋軼。
宋軼也是一臉的意外。
宋家來的是宋軼的祖父，宋軼的祖父曾是前朝的宰相。楚家得了天下之後，爲儘快穩定時局，也任用了前朝一部分識時務的老臣。
宋軼的祖父就在其中。
君臣客套一番。
“宋閣老今日前來，必是也聽聞了燕王府門前的事吧？”皇帝問道。
宋閣老看了看自己的孫兒，眼神卻掠過七公主。
楚婠的氣勢收斂了很多，她還是有些怕這位宋閣老的。
只不過，她不用和宋家的人相處，她平日裏都在自己的公主府生活，作威作福慣了。
“且不說宋軼在家中，從未受過這樣的苦。他是娶了皇家的女兒，是皇上封的駙馬，不是給七公主爲奴爲僕。七公主這般對宋軼，我宋家實在不能忍。”
“可況，宋軼乃我宋家嫡長子。公主嫁給宋軼也有六七年了，並無所出。已經犯了七出之首。”
宋閣老話音頓了頓，殿內一時寂寂無聲。
楚婠敢怒不敢言。
皇帝冷哼一聲，“那以宋閣老的意思是？”
“七公主一直不許宋軼納妾，自己無所出，善妒、跋扈、不順父母，不事舅姑……七出公主佔了多少條，想來公主自己心裏也清楚。公主乃天之驕女，本該爲天下女子之表率，可如今……”
“多的臣也不說了，今日就叫宋軼寫一封修書給七公主，從此一別兩寬吧。”宋閣老揣着手，站在那兒。
皇上一肚子的火兒。
但宋家在他還沒坐上皇位，沒打下江山的時候，勢力已經盤根錯節了。
鐵礦，鹽礦，紡織，茶葉……這些行業皆有宋家的份額。
且宋家與許多世家交好，如果此時拔起宋家，其他世家也必以“脣亡齒寒”爲鑑，一定會力保宋家。
皇帝不得不壓住火氣。
“他們還都年輕，宋閣老不用着急。楚婠雖無所出，可以叫妾室生子，抱到楚婠身邊撫養，跟嫡出一樣嘛。”皇帝道，“楚婠，你身爲正妻，又是公主，回去就張羅給宋軼納妾。”
“父皇！”楚婠瞪大眼睛，“不可能！”
“楚婠！”皇帝皺眉怒視她，這孩子，她怎麼還不懂？
連他這皇帝，都忍氣吞聲的退了一步！她怎麼還任着自己性子？
“除非我死，否則，絕不可能！”楚婠厲聲道。
皇帝閉目嘆息一聲。
宋閣老也搖頭長嘆，“皇上也看到了，實在是無奈之舉。”
“你我君臣，能做親家也是緣分一場，如今做不成親家……也給彼此留些餘地。”皇帝笑容疲倦，“叫兩個孩子寫和離書吧。”
宋閣老也同意了。
宋軼和楚婠各自交換了和離書。
楚婠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宋軼攙扶着宋閣老，告退離宮。
宋軼昨晚回家，其實就是去商量和離的事兒了。
他覺得，和離有困難，畢竟對方是公主。
更何況，和離是他提出的，楚婠那麼驕傲的人，她一定覺得臉上無光，她不會同意的。
“還是祖父厲害！”宋軼扶着他道。
宋閣老笑了笑，“這是博弈，傻孩子。你只知舞文弄墨，吟誦風月。不知人心啊。”
“我先提出‘休妻’這樣一個皇帝和公主都絕不可能答應的條件。再逼得各退一步，那自然就是和離了。”
“也是楚婠太過跋扈自負。倘若她同意你納妾，今日的事情，反倒成不了。尚公主，對咱們宋家來說，本來就沒什麼好處。早擺脫早自在。”
宋軼眼眶酸酸的，“多謝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