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珏僵在門廊下,“白……瀟瀟?”
這是她嗎?
那個一天之前,還年輕貌美的女孩子?
“你滿意了嗎?”白瀟瀟衝他笑。
楚玉珏握着劍,卻手腕發沉。他向後退了一步。
白瀟瀟向前逼近,“我頭髮變白了,人變老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我沒有得到她的血,還搭上了自己。
“我救了你,救了你爹,賠上自己。我圖什麼了?你對她那麼好,她爲你做過什麼?”
“你住口!”楚玉珏別過臉不看她。
這樣的白瀟瀟,他下不去手。
“你沒有救我爹。郎中已經說了,他所謂的康復不過是假象,你從來都沒醫治他!你只是在騙我,在騙他,在給我們所有人看一個假象!”
白瀟瀟逼近楚玉珏,靠在他胸膛上,彷彿在聽他的心跳聲。
“你別碰我!”
楚玉珏猛地推她。
白瀟瀟跌坐在地,她雙手捂着肚子。
“孩子……我的孩子。不要怕,爹爹不要你,阿孃要你!”白瀟瀟低頭看着肚子,“阿孃就是拼了所剩下的這些時日,苟延殘喘,也會把你給生下來!”
楚玉珏臉面一僵,渾身冰冷看着她。
“你說什麼?”
白瀟瀟不理他,低頭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哼唱着歌謠,“靈山客,靈山客,獨自去遊天上月。本欲帶上花一朵,無奈山上百花落……”
楚玉珏上前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子,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你懷了我的孩子?”
白瀟瀟冷笑一聲。
“你怎麼知道,就是我的孩子?”楚玉珏也冷笑,“難道就沒有可能,是我的兄弟?”
白瀟瀟猛地擡頭,枯槁的臉,惡狠狠地盯着他。
“我說的不對嗎?很有可能是我的兄弟呢!”楚玉珏胸腔裏,翻江倒海的疼。像有一隻刀子,反覆的在剜着。
“不是!”白瀟瀟甩不開他的手,厲聲說,“我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在給我下蠱之前,爬我爹的牀?沒有侍寢?呵……”
楚玉珏甩開她的手,“真髒。”
白瀟瀟猛地推他。
但楚玉珏站着沒動,她自己跌坐在地。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孩子我要生下來。”白瀟瀟坐在地上說,“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不管是你的兒子,還是你弟弟,你殺了我,一屍兩命。”
楚玉珏站着沒動。
他平復了會兒呼吸,“來人,叫郎中來。”
“地上涼,起來。”楚玉珏道,“不是想生孩子嗎?我看你更想小產。”
白瀟瀟瞪他一眼,“你跟秦良玉說話,也這麼嘴毒嗎?”
“你憑什麼跟她比?”楚玉珏問。
白瀟瀟哈哈笑起來,“楚玉珏,你這個大傻帽!她自始至終沒有喜歡過你,沒有想嫁給你!你倒演起了癡情人啊?”
“住口。”楚玉珏看着她的目光裏,泛着冷意。
白瀟瀟扶着門框起來,慢吞吞往屋裏走。
“真的,女人最瞭解女人。她從一開始就是恨你的,從來、從來都不想接近你。她沒有爲你做過任何事。反倒在和你有婚約的時候給你帶了綠帽子……我不明白,楚玉珏,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可以容忍女人給你帶綠帽子?”
楚玉珏冷哼一聲,淡漠看她,“對呀,我怎麼就容忍,給你請郎中,而不是一劍殺了你?”
白瀟瀟枯槁的臉,也清晰的感覺到那劍刃的鋒利,她不敢亂動。
“別再做無謂的挑撥。”楚玉珏說,“如果說,我以前還懷有什麼癡心妄想,那麼正是你,親手斬斷了我一切的妄想。”
“我不配了,不配得到她,不配惦記她。”
白瀟瀟氣血翻涌,心頭一痛,“噗……”
她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爲什麼?
她比秦良玉究竟差在哪兒了?
秦良玉不也是個有男人的女子嗎?她甚至還大着肚子呢!
楚玉珏竟覺得他配不上秦良玉,甚至不配惦記她?
而自己……他說自己髒……
白瀟瀟心裏的不平衡,幾乎達到了極點。
“蠢貨……”只有罵楚玉珏,才能叫她心裏好受些。
郎中小跑而來。
楚玉珏擡了擡下巴。
郎中搭脈在白瀟瀟手腕上。
“呃……這……”郎中皺眉,又換了另外一隻手。
“如實說,不必忌諱。”楚玉珏道。
“稟襄王爺,夫人……”
“她不是夫人,白姑娘。”楚玉珏糾正道。
白瀟瀟嗤笑一聲,“自欺欺人。”
楚玉珏冷冷看她。
郎中搞不清楚狀況,心裏有點兒發毛,不管是什麼關係,反正不關他的事。
“這位姑娘身體非常虛弱,已經懷有身孕,再不注意將養……這個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郎中說道。
“孩子幾個月了?”這纔是楚玉珏最關心的問題。
這關係到,他和孩子的關係輩分。
“姑娘的末次月信是什麼時候?”郎中問。
白瀟瀟搖搖頭,“從來都不準,幾個月沒有來了吧,我記不清了。”
“根據脈象推斷,是在一個月到兩個月之間。”郎中說。
楚玉珏瞪大了眼睛,“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郎中一噎,“本來……就是個大概值啊。一個月多十多天,或是兩個月少十多天,都有可能……”
楚玉珏咬着牙,臉上肌肉緊繃。
這麼長的時間跨度,他怎麼知道孩子究竟是誰的?
“白瀟瀟!”楚玉珏拍案看她。
白瀟瀟勾脣輕笑,“你自己算唄,反正我算不清楚。”
楚玉珏:……
人還能更厚顏無恥一點兒嗎?
“李唐,結診金,送郎中。”楚玉珏道。
郎中起身就想走,這種王公貴族內宅裏的陰私事兒多了去了,他一點兒都不想知道。
但出於職業操守,出於他對醫者的敬畏之心。
“那個……鄙人留下幾幅安胎補氣血的藥方,藥膳吧,可以十天十天換着喫。”郎中說。
楚玉珏擺擺手。
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李唐把人領出去之後,還是請人留了方子,付了診金。
“既然你不想死,你也不想孩子死。”楚玉珏道,“那你就安安分分的住在這兒,不要離開別苑半步。否則……我不會顧惜小的,更不會顧惜大的。”
白瀟瀟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正捂在肚子上。
楚玉珏拂袖而去。
白瀟瀟眯了眯眼,兩隻手已經從肚子上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