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想見你,誰又攔得住?今日我非要見侄兒不可。”楚延年朗笑着走上前來。
白瀟瀟向後縮了縮,緊張地無聲垂淚。
“喲,在哭呢?”楚延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楚玉珏閉了閉眼睛,“王叔,若有什麼事還請改日……”
“不能改日,必須今日。白瀟瀟,你的苦情戲也該到頭了吧?”楚延年道。
楚玉珏表情一繃,眸色複雜。
白瀟瀟咬着下脣,她明明想哭得更可憐,更能博得同情……
可楚延年在這兒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一時竟哭不出來了。
也許是知道自己的眼淚,騙不了這個男人,也換不來一絲同情。
“符甘,你來瞧瞧。”
楚延年不是自己來的,他還帶了一個服侍和他們很不一樣的人。
符甘衝楚玉珏行了個禮。
白瀟瀟一見符甘,臉色大變。
因爲她認得符甘的服侍……這是苗人巫祝的衣服。
符甘也是苗人最厲害的巫醫,真正的巫醫。
符甘從懷裏摸出一隻古怪的銅鈴,他搖晃着銅鈴,腳尖踮地,圍着白瀟瀟打轉。嘴裏唸叨着楚延年他們聽不懂的話。
“王叔這是做什麼?”楚玉珏眉頭皺緊。
就算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什麼……以前固執相信的東西,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也不希望,揭穿假象的人是楚延年,是他的燕王叔!
這讓他在被騙的惱怒之上,更添羞臊。
他會在燕王叔面前,更加擡不起頭來。
“這是苗人巫祝,最厲害的巫醫。我早先就想尋他了,一直尋不到。不想,我的一位大舅哥,卻是跟苗人很熟。
“他此次南下,除了去簿州,又轉道去了蜀中,替我尋得符甘先生。”
楚延年說起“大舅哥”的時候,分明是一副炫耀的語氣。
果不其然,楚玉珏的臉上,血色更淡了。
楚延年的大舅哥……那自然是燕王妃的哥哥了。
倘若沒有楚延年橫刀奪婚約……如今就是他楚玉珏的大舅哥!
符甘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詫異的看着白瀟瀟。
“姑娘天資過人,若好好學習正統巫醫術,將來必成就驚人,定能成爲這天下第一的巫醫!你怎麼竟弄這歪門邪道?”
符甘用生硬的官話道:“可惜了,太可惜了!原本是後起之秀,冉冉之星……”
符甘一邊搖頭,一邊嘖嘖。
“先生看得怎樣?”楚延年問道。
楚玉珏黑着臉,他不想聽……他什麼都不想知道。
就讓他自欺欺人下去吧!不要揭穿他!
“這女子因行邪術,害人害己,練巫蠱毒術,遭反噬天譴。她不能有孕。你們怎麼說,她懷孕了呢?”符甘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看着楚玉珏。
楚玉珏狠狠瞪了眼郎中。
郎中張張嘴,“啊這……是喜脈呀!”
符甘笑了笑,忽然吞入口中一個白色的東西,而後在自己身上點戳,口中唸唸有詞。
“還請爲我把脈。”符甘道。
郎中上前,落指脈門之上。
“誒?”郎中瞪大眼睛,“是喜脈!?”
符甘可是個男人!
白瀟瀟愈發哭不出來了,她此時再落淚,平添尷尬罷了。
“那怎麼燕王府來的兩位厲害郎中,還是會道法的,也看不出來?”
楚玉珏提及青城道長和張景嶽。
他想給自己找回點兒面子……蠢人不止他一個!
“道法有所長,亦有所短。巫醫有所能治,亦有所不能治。這天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道法、醫術。有什麼奇怪的?”符甘走到哪兒都受人敬重,並且他生活在遠離京都,遠離皇權的地方。
他沒有對王公的敬畏之心,懟起楚玉珏來,也毫無壓力。
楚玉珏皺了皺眉,忽然扔出一個嶄新的試劑盒,“那這東西,也是靠不住的了?”
“這是什麼?”符甘還沒見過試劑盒。
他亦不認得試劑盒上的字。
一旁的郎中倒是知道這東西,京都太風靡了,所有的郎中幾乎人手一大盒。
郎中詳細地跟他解釋一番。
“這與巫醫的草藥之術,有相通之處,應當是靠得住的。”
楚玉珏冷笑一聲,又拿出那個“兩道槓”的用過的早孕試劑盒。
郎中一看這東西,就笑起來,“這麼深的兩道槓,一看就不是孕早期。孕早期第二道槓顏色很淺很淺,說明受孕的時間還短。這上面的第二道槓如此之深……”
他瞥見楚玉珏的臉黑的能滴出墨來,趕緊閉了嘴……
符甘卻拖着下巴,沉思片刻,他回頭看着白瀟瀟。
“原來你的花柳之病,是這麼染上的。”符甘說。
白瀟瀟猛地擡頭,狠狠盯着符甘,“你說……說什麼?”
“你還沒發覺嗎?你生病了。”符甘輕嘆一聲,“你得來別人的東西,放在自己體內,這樣會染上病的。恰巧,就叫你遇見有病,還未發出來之人……”
符甘嘖嘖搖頭,大嘆可惜。
白瀟瀟茫然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向楚玉珏。
楚玉珏腦子裏嗡嗡的……白瀟瀟、花柳病、別人的……放在自己體內……
“嘔……”
他一個大男人,大清早的竟乾嘔起來。
楚延年看自己這傻侄兒,被騙的實在可憐。
脫口欲出的諷刺之言,都生生忍了回去。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這裏的話,送給你。”符甘很看不上用巫醫術害人之人。
他朝楚延年施禮,“這裏沒有我什麼事了。”
楚延年頷首,目送他出去。
府醫也趕緊退了出去。
“玉珏……玉珏救我,我不想那麼死……不想那麼死!”
花柳病,據傳,會從會陰處開始潰爛,繼而蔓延到大腿……最後蔓延至全身。就連五官都會畸形,形狀如惡鬼。
白瀟瀟原本以爲,她休養一段時間,身體會好起來,巫術也會回來。
她的白髮、她的枯槁蒼老,她都可以治好。
可如今,她竟染了穢瘡……
白瀟瀟哭着撲向楚玉珏。
楚玉珏連吐帶閃,慌忙躲開她。
屋子裏的人,似是怕被她傳染,都嚇得面如土色。
“有點兒文化好不好?”楚延年不屑到,“不與她行房中之事,如何會傳染到你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