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打簾子出去。
知道白牧有事情稟報，白芷把人請了進來。
白牧看見屋裏的情形，不由微微一愣。
“王妃怎麼不生火？不用炭？今年雖然冷，但帥府的炭火還是夠用的。王爺專門把自己的炭撥出來了好些給王妃用……”
這麼冷的天，王妃屋子裏也就比外頭好一點而已。
屋裏沒有奢侈的燒地龍也就罷了，竟然連炭都沒用？
“兩個孩子畢竟那麼小，這裏又多是女眷。不像前頭，都是男子，本身就抗凍。”白牧心裏有點兒不好受。
他被王爺留下來保護王妃。
剛開始，他有點兒不情願。
好男兒當上陣殺敵，報銷朝廷，捍衛家園。
他雖是暗衛，但是在戰場上，刺殺敵軍守將，刺殺對方斥候等非常重要的工作，他都可以完成。
他並不想留在鹿邑，保護女人孩子……
可是他沒想到，難怪王妃在京都的時候，名聲響亮。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他就被驚訝到了。
王妃並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麼嬌弱。
可以說，恰恰相反，她不但不嬌弱，性格里還有點兒像男人，“野蠻”不服輸。
別人下她面子，不叫她去喫食肆，叫她被食肆趕出門外……她偏偏就要在那條街道上開最大的食肆，把別人家的生意擠兌得坎坷艱難，讓人打心底裏後悔。
當然，她也沒有趕盡殺絕。
她只賣古董鍋。她的小丫鬟，那個什麼都會做，什麼都做的很好喫的小廚娘說，他們可以開別的食肆，他們有的是好食譜……
王妃並沒有同意。
對於很多人都很在意的流言蜚語，甚至當面說她是“外室”，這樣折辱她。
她也不會委屈抱怨，不會向王爺哭鼻子，抱怨她如何受屈。
她反而活得肆意瀟灑。
而董家小姐那件事……她更是做的漂亮！
如今鹿邑所有人都說她，以德報怨，竟沒有人同情董夫人。並且冼三小姐也成了人人厭惡之人。
聽說她的名聲一落千丈。
先前踏破冼家門檻想娶她的人家，如今都回絕了冼家的結親之意。
當初冼三小姐對王妃造謠說的那些話，如今更是不攻自破了！
王妃更像是說書人說的那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那種，沉得住氣，胸有城府的人。
白牧對這女子的印象，已經上升了幾個高度，對她的忠心，雖不及王爺，也絕對是僅次於王爺的人。
所以，如今看着她帶着一屋子的女子，孩子受凍……
白牧心裏很難受。
“王妃真不必如此……”
秦語看他一眼，“哦，白將軍可能誤會了。”
白牧愣了愣。
“我不是委屈自己，委屈孩子。而是，他們應該不冷。晚上炕燒得熱乎乎的就可以了，不用把整個屋子都燒着炭，那樣費炭，效果也不見得好。”秦語說。
“怎麼可能不冷？”白牧說，“卑職前來，就是來說，鹿邑昨晚上已經凍死人了。今天這雪一下，如果一夜不停，明日恐怕還有災情。”
秦語皺眉點點頭，“今年是太冷了……王宗笑的動作怎麼這麼慢啊？他還沒找到嗎？”
秦語搖搖頭，“他們是真的不冷，羽絨服還沒做好那麼多，等做好了，給我屋子裏的這些丫鬟，嬤嬤都配上了，再給你們前頭的將士們也配上。你們夜裏值夜的時候，就沒有那麼難熬了。”
“什麼服？”白牧怔了怔。
“羽絨服。”秦語說。
小寶蹦蹦跳跳到白牧跟前，他臉上手上還沾着些點心渣子。
他一把握住白牧的手，“瞧，我的手不冷吧？這羽絨服可舒服了，又輕又軟，不像小時候穿的那種棉襖，把人箍得動彈不得，胳膊腿都是硬的，動作都笨拙了。現在我能打個跟頭！”
小寶說着就要翻跟頭。
白牧趕緊抱住他，“不用不用，小公子，不用翻。”
他一抱小寶，才發現，小寶的衣服真的很軟很軟，就像……就像天上的雲一樣。
小寶的手是熱乎乎的。
“這就是羽絨服？”白牧問道。
秦語點點頭，“特別輕，但保暖效果很好。過幾日，我叫她們硝制的第一批皮草就好了，等做好了派克服，那個保暖效果也非常好。”
“派……什麼服？”那又是什麼東西？
白牧覺得，不怪鹿邑的人“井底之蛙”，就連他這京都來的宿衛，都像是井底之蛙了。
“你說凍死人，是怎麼回事？”秦語又問。
白牧趕緊把他來的正事兒說了。
鹿邑城門邊上的一行乞丐，昨夜裏原本縮在一起，在破廟裏避寒。
但太冷了，最邊上的兩個乞丐凍死了。
秦語點點頭，“等王宗笑尋到煤礦，就會好很多。”
“什麼礦？”白牧這次聽清楚了。
“煤礦，煤是一種天然的礦物質，埋藏在底下，也有裸露在地表的。提煉之後，可以燃燒取暖。
“我看現在用的多是炭取暖，炭用木頭做成，工藝麻煩，且利用率低，造價高。窮苦人家根本用不起。
“但煤炭就不一樣了。燃燒率高，礦產資源豐富，只要提煉成精煤以後，就可以直接燃燒取暖。造價很低，一般的百姓就能用得起。”
秦語侃侃而談。
白牧卻聽得雲裏霧裏，世上有這樣的東西嗎？煤？地下？地表？直接燃燒？百姓就能用得起？
如果世上有這樣的東西，怎麼他從來不知道？也從來沒人用過呢？
“你們以前不知道。是因爲原煤直接燃燒，雜質太多，燃燒度太低，而且會釋放有害氣體，有巨大的毒性，你們沒辦法加以利用。
“而我知道如何將原煤除雜，提煉成精煤，不但無法燃燒，還不會產生巨大有毒氣體。”秦語笑着說，“總之，等王宗笑探測到煤礦，你就等着這個‘寒冬’變‘暖冬’吧！”
白牧有點兒懷疑，也有着一點忐忑地期待。
但他還沒等來“暖冬”，卻是等到了叫人渾身發冷的流言。
“傳言說，因爲楚夫人用了過多的炭，所以今年的炭特別少，別的家都分不到，軍中也緊缺保暖的炭。”
屬下在白牧面前稟報之時，白牧手背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