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南衣只是笑，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
微風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送進來，吹亂了她耳旁的碎髮，帶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屬於洗髮水。
“爸爸，你找我，有事嗎？”
她的態度說不上熱情，但也絕對不冷淡。
介於這兩者之間，讓宋知秋猜不出來。
半晌，纔回過神來，張了張乾裂的嘴脣，“南衣啊，你……你週末能回家喫飯嗎？”
“有什麼事情要慶祝？”宋南衣挑眉。
“沒有，”宋知秋的表情已經頹然幾分，“你媽媽已經坐牢了，關於你爺爺那件事情，我當然是站在你和爺爺這邊的，只是現在……家裏面只有我，我想，你回來看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彷彿是從骨子裏面透出來的卑微和哀求。
宋南衣這才注意到，原來失去了之前面上和美的家庭，宋知秋也不過是個失敗者，短短時間內，頭髮都白了不少。
可，她並不同情。
只是微微頷首，“好，我會回來的。”
“那太好了！”宋知秋又高興起來，差一點要拍掌。
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妥當，所以訕訕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個，南衣，你回去之後，要是有人問你，你媽媽去哪兒了，你就說被分派到鄉下去支援了，行嗎？”
聽到這話，宋南衣就覺得，自己不同情他，真是很明智的選擇。
都什麼時候了，在他心中最重要的，還是面子。
她笑笑，算是默認了。
商定好這件事情之後，宋知秋也沒着急離開，他在邊上和宋南衣閒聊，說些有的沒的，眼睛不住往外瞟，像是在等誰。
直到魏覺齊出現，他才站起身來，又恢復了抖擻的精神，“魏醫生，你好。”
原來，是在等自己師傅。
宋南衣在心中想着，卻沒有揭穿什麼，默默的站在一邊，看着宋知秋表演。
之前他來過醫院幾次，魏覺齊自然也是認識他的。
這會兒不鹹不淡的打個招呼。
宋知秋並不止想要這個效果，拽着魏覺齊的手誇讚，“魏醫生，真是要感謝你，南衣現在之所以有這些成就，就是你教的好啊，算下來，我應該請你喫頓飯的。”
“客氣了，南衣是我的得意門生，我當然是希望把畢生所學都交給她，犯不着說什麼感謝不感謝的，所以那頓飯就免了。”
宋知秋不依不饒，“要請的，正好我和我家老爺子也說了你，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改天我來接你，咱們好好地喝上兩杯，怎麼樣？”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魏覺齊語氣也就沒有那麼抗拒了。
他知道宋南衣和自己爺爺感情很好，真要是老爺子也想見見自己，結果自己不去，老爺子還以爲自己是甩臉色呢。
回頭老爺子多想，覺得自己不待見宋南衣，豈不是還要來把自己的得意門生帶回家去？
怎麼想都不划算。
而這頭，宋知秋聽他這樣說，也頓時間高興起來，“那就這麼說好了啊，魏醫生，回頭咱們就一起喫飯。”
前腳他剛走，後腳魏覺齊就坐在了辦公桌前，揭開搪瓷杯子喝了口胖大海，“你爸請我喫飯，打什麼主意呢？”
“師傅，你這麼說我爸，不怕我生氣啊？”宋南衣朝着他翻了個白眼。
誰料魏覺齊翻得更深，“你這丫頭想什麼我能不知道？真要是和你爹關係好，他剛纔那麼給你甩眼色，想讓你幫着說話，你就不會裝眼瞎了。”
宋南衣立馬拍馬屁，“師傅就是師傅，這點小細節都沒漏掉。”
“去，就你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問你話呢，他想幹什麼？”魏覺齊又問。
宋南衣卻搖頭，“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們關係不太好，他想幹什麼肯定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拿我爺爺說事，多半帶着點炫耀的意思。”
“我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當做炫耀的資本，你爸良心不會痛嗎！”魏覺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吐槽歸吐槽，最後還是道，“算了，就算是他要拿你和我去炫耀，那也可以給你長長威風，等我退休了，你就可以在醫院裏挑起大梁，知道不？”
“饒了我吧，師傅，人怕出名豬怕壯，我可不想這麼年紀就被人的眼神戳成篩子。”
看她一副不感興趣，甚至要退縮的樣子，魏覺齊真是恨鐵不成鋼。
伸出手去，狠狠的在她的額頭上戳了一下，“出名不好嗎，出名你的醫術才能傳出去，造福更多的病人，知道嗎？”
“那也不要用這種方式出名，很被動的，再說有名無實，要想讓醫術傳出去，最好的辦法是讓痊癒的病人出去口口相傳。”
只有真實經歷，才最能讓人信服。
說完這些，宋南衣便拿起桌上的病歷夾，瀟灑轉身，“我不跟你說了，還得去查房呢，回來再聊。”
瞧着宋南衣逐漸遠去的背影，魏覺齊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隨後，又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個丫頭，年紀不大，心裏倒是揣着不少明白事。”
他悠閒的伸了個懶腰，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行了，這也算是老天爺不虧待我，臨近退休，總算是找到一個還靠譜的徒弟，算是後繼有人啊。”
魏覺齊坐在辦公室裏面悠閒了一會兒，宋南衣就查了房回來。
翻看着自己整理的病例，事無鉅細的跟他彙報今天的情況。
“總的情況就是這些了，都很正常，有兩個可以明天出院，你要不要再過去檢查一下，確認無誤，我就通知家屬了。”
“不用，”魏覺齊就擺手，“你在手術檯上都沒出過差錯，這點小事我還是很信任你的，通知家屬的事情你交給蔡根花吧，然後你收拾一下，換件衣服跟我下班。”
“去哪兒？”宋南衣下意識的問道。
跟魏覺齊下班，肯定是要去做什麼。
魏覺齊就朝着她神祕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