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夢見那人伏在淺碧色帷帳之中皮膚光滑如水,揚着手臂說什麼,債你是還不完了,不如與我雙修便一筆勾銷。
終於大喊着驚醒時已經清晨,聞到又從門縫裏鑽進縷縷飯香。
啊,這感覺踏實的讓人有些莫名其妙。
啪,她一掌拍在膝頭上,“這是什麼羞恥噩夢啊!修什麼修!”
當她緩過神來穿好衣衫下樓,喊道“仁卿今日午飯喫些什麼?”
噗通,一道碧色身體被什麼東西甩到牆上似的,重重摔到地上。
“仁卿!”她由扶手欄杆翻下,輕飄飄的躍至地上趴着的徐仁卿身旁。
回頭正要發作,卻瞧見一個龐大的身影站在身後,張牙舞爪的伸着觸手。
“晦物豈敢在此造次!”她後腳落定,扭身一個掃腿直擊身影喉嚨處。
噗通,那東西一屁股坐碎了身後檀木老椅,不偏不倚的摔在懸壺濟世的麻布之下。
徐仁卿扶住頭,拽着正要上前去教訓來人的九木衣襬,勉強道:“阿,阿九,住手。”
“啊?”
他站起身後拍拍衣衫上的灰塵,急忙說道“它是來送藥材的,別動手。”
“送藥材?”九木扭頭瞧瞧地上按一大坨不明物體,又掃見徐仁卿臉上傷痕問道“送藥材還要打人嗎?”
“不是打人,是我在試藥性!”
他擼起衣袖,嫩綠色的植物根莖攀附在他手臂上,所覆皮膚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累累。
九木抓住徐仁卿的手腕問道“你受傷了!”
“阿九別急,稍後解釋。”
他先是看看地上的椅子碎片無奈笑笑,繼而走到那攤黑色不明物跟前說道“張公子真是對不起了,這是酬勞,多加了些。”
兩枚黑色銀錢落至貌似觸掌之上,那黑色物體再次站起,藍呼呼的眼球朝着九木處轉了轉便瘋了似的逃出了店門。
徐仁卿撿起被坐壞的椅子腿,“它只是一隻小妖,平時尋到什麼好東西便來交給我換些報酬,阿九這一腳踹出去,它怕是不敢再來了。”
九木撓撓頭,誰讓你們試藥性的方式這麼奇特,怎麼看也像是單方面被打,這不是喫飽了撐的的麼。
“我以爲你被人打劫了呢,就是類似收保護費之類的。”
“仁卿哪有什麼好劫的,難不成還是劫色嗎?”
九木看着徐仁卿翩翩公子的嬌弱樣兒,順口嘲諷道“那也不是不可能。”
徐仁卿笑靨迎人的將椅子腿扔到一堆,回道“那我倒希望望京山上有個極愛劫色的山老虎,名字就跟着阿九叫九木。”
“什麼時候跑到我這藥鋪劫劫色,擄回去做個什麼壓寨夫人也不是不可。”
正提着掃把的九木不是沒聽見他這話,只是耳邊的小離長恨此時又嗡嗡嗡叫不停,也就沒當回事。
只是打岔道:“是我誤會了,反倒好奇仁卿手臂上的是什麼?”
那根莖之下的傷看起來,不是皮外傷。
徐仁卿見那番話對她來說沒什麼作用,略帶無奈說道:“倒也沒什麼,我吃了這植物的花苞,聽說將根莖盤在手上這麼裏外呼應起來便會百毒不侵,痛感全失。”
痛感全失?莫不是被騙了吧。
她緩步靠近徐仁卿,輕輕擼起他的袖子,嘆了口氣“這話聽誰說的?是不是剛纔那個鬼?”
見他笑着點點頭九木便明瞭,拽起手腕慢吞吞的將植物根莖繞下胳膊。
“仁卿,你也太好騙了。”拽到最末端處,淺綠色根莖像是鑽進他的肉裏般。
九木將他的手舉到眼前仔細打量,果然是見血蔓,一種不太常見的吸血植物。
徐仁卿視線之內只能瞧見九木漆黑的睫毛上下眨着,莫名躁動,歡喜道“不過,方纔那麼一摔果然不太痛的。”
“當然不痛,但。”
她突然擡頭,手捏着淺碧色衣領輕輕往外一拽,修長頸項之下的白皙皮膚因方纔撞到牆角已經淤了大片血。
嘆氣道:“你只是暫時沒知覺,該有的東西還是會印在你身上。”
九木邊說邊仔細看着他脖頸,一不留神將他通紅的耳垂收進眼底,發覺不對連忙收回手,支支吾吾“以,以後仁卿不要再信他們的鬼話了。”
說完要逃,卻被徐仁卿撈住手腕,“阿九跑什麼,就這樣不管仁卿了?”
“啊,普通見血蔓的話,剪掉根莖不動氣,不激動,等個十天半個月就會排出體內。”
她思考須臾繼而說道“還有個立竿見影的法子,只不過那個比較痛,所以仁卿不用着急,還是等着吧。”
徐仁卿別別眼,將九木又拉到跟前緊緊湊過去,噓聲道:“聽起來有點可怕,阿九不妨將第二種法子說來聽聽。”
“火烤,燒至枯萎。不過到時候你這胳膊就熟了,多此一舉。”
他的臉變得煞白,有點爲難說道“那還是等着它自己脫落吧。”
九木挪開步子倒盞熱茶給他,略帶指責道“仁卿是醫師,難不成許許多多的藥草都要親自試試,以鑑傳言真僞?”
“這倒不會,只是聽着神奇便主動試了。”
他捧着茶碗深深喘口氣,總覺得夠不到底,好像身子變成了無底洞,血液也有些躁動不安。
驟而一個手抖,捧着的茶盞幾乎要摔到身上,索性九木反應快,連蓋接住只是撒了些茶在外衫上。
“仁卿也太不小心了。”說罷,九木還嘲笑似的拍拍他的肩頭,雖然是夠腳的,但足矣讓跟前這個高大男子剎那間慌住手腳。
至於依舊通紅的耳垂還是照舊,但這片紅悄悄的染到了脖頸處,與摔的青紫的淤傷交纏在一起。
看他手腳不便,九木便主動跑到廚房承擔了端碗端菜的責任。
四空睡眼惺忪的下樓時滿臉震驚,跳下樓看九木正在打掃,連一旁的兩隻楠木老椅碎成數塊。
“九木,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已經解決了。不過。”她一拳敲在四空頭上,呵道:“你睡的倒香!那麼大動靜都沒醒!”
“什麼嘛,有事你叫我啊!”四空沉在美夢裏當然不願醒,就算現在他也是因爲肚子餓才離開夢中的白榮前輩的。
“哎,徐仁卿呢?”
“他去沐浴了,馬上就下來。”
“哦。”四空乖乖坐在飯桌上喝粥,九木便一直等着徐仁卿來才肯動筷。
四空都已經喫飽坐在椅子上數外面的人流了,她卻還不見人不下樓用飯。站起身想去看看,可方纔掀開他衣領時那通紅的耳根映在腦海裏,又匆匆坐回飯桌。
“九木,都已經快喫午飯了,難道徐仁卿的浴桶裏有個美人不成?”
四空小手點着衚衕牆上落下的燕子,好似譏笑說罷,跳出去一個跺腳將鳥兒盡數嚇走。
九木揉揉眼睛看向門外,陰影已經將衚衕盡數籠罩,確實時間太長了。
“四空,你上去看看。”
“幹嘛我去。”
“他是去洗澡,不是喫飯,男女有別我能去?”
四空啊了一聲乖乖跑上去,沒多久一陣叫喊聲傳來“九木,他暈倒了!”
暈倒了?
九木三步化作一步衝上樓,遠遠的看見木桶裏一個溼乎乎的人頭合着眼歪着。
這人臉色紅成朝霞,卻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