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你不能設法勝了土司的五千兵馬,我勸咱們還是趁早散夥,以免被寨主發現。”
柴宗訓淡淡一笑:“區區五千兵馬,有何可怕。”
“他們手上拿的可是真傢伙什,可不比咱們拿着柴刀?頭。”
柴宗訓問到:“整個草壩寨有多少人?”
柴刀想了想:“不好說,四五萬總有吧。”
“都是這般交稅嗎?”
“是的。”
柴宗訓說到:“倘若將這四五萬人團結起來,難道十個打一個還打不過?況且我聽說五千兵馬,多出自於寨中壯丁,難道這些兵馬會舉起大刀朝自家父兄頭上砍去嗎?”
“說是這樣說,”柴刀駁到:“可五萬人就是五萬顆心,誰知道他人什麼想法,要想團結起來,談何容易。”
柴宗訓淡淡到:“那是你沒去做,而且沒有一個根本的解決方略,倘若有個方略能讓這五萬人改變生活,你猜他們會不會跟着你走?”
“不就是吆喝人造反麼,要什麼方略?”
“不,造反並不是目的,”柴宗訓說到:“我們的目的是讓百姓,讓鄉親們不再受土司剝削,過上相對公平、輕鬆的生活。”
柴刀駁不動了,只得說到:“可你不過一個外鄉的商旅,爲何要幫助我們。”
“很簡單,”柴宗訓說到:“你們都有錢了,過上好日子了,我的貨纔好賣給你們,我才能賺更多的錢啊。”
柴刀歪頭想了想,這個理由似乎說得過去,而且這外鄉人又不用付出什麼,造反失敗,他拍拍屁股走人便是了。
“那你說吧,”柴刀開口到:“我們該怎麼辦?”
柴宗訓說到:“首先要明確,我們是革命,不是造反。”
革命?這個詞挺新穎,在場衆人都有些疑惑。
“革命,就是革掉那些剝削、壓榨我們老百姓的土司官員的命,而那些普通老百姓,不是我們的革命對象,反而是我們要團結的對象。即便不願加入我們的隊伍也要善待,不然我們和那些欺負人的土司官員有什麼區別。”
柴刀接口到:“這一點倒能夠做到,都是苦哈哈的人,何苦欺負人家。”
柴宗訓說到:“我看你昨晚砍得挺兇哩。”
“這不是昨晚沒受公子教化麼。”柴刀解釋到。
“其次,”柴宗訓又說到:“立刻停止械鬥,並設法團結伍德寨的人作爲外援。”
柴刀不解:“停止械鬥可以,和伍德寨的人怎麼團結?”
農舜開口到:“這個我可以想辦法,我在伍德寨有相熟的人。”
在場鄉民都轉頭看着農舜,彷彿質問他爲什麼在伍德寨有相熟的人。
農舜忙解釋到:“我在後山放牛時偶遇到的,他和我一樣,都覺得咱們兩個寨子不該這麼鬥下去,最該斗的是土司纔對。”
“既有相熟的人,那自是最好不過。”柴宗訓說到:“團結五萬人,打敗土司,不過是革命的其中一環,接下來纔是最重要的。打敗土司之後,如何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柴刀說到:“這還不好辦,只要跟着我趕走土司,我便是新的土司,跟着我的兄弟自然個個喫香的喝辣的,不就過上好日子了嗎?”
“香的辣的從哪裏來?”柴宗訓反問到。
柴刀不以爲意:“當然是老百姓上貢,不然還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那你與現在的土司何異?就不怕老百姓再集結起來革你的命?”
柴刀想了想:“那你說該怎麼辦?總不能我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卻什麼也得不到吧。”
柴宗訓說到:“不是什麼也得不到,而是你不會得到額外的,多餘的東西,倘若你是爲了當土司發財造反,我勸你儘早離開,因爲我的方略,不會有人當土司發財。”
一羣百姓擡眼看着柴刀,他撓撓頭說到:“來都來了,我總得聽聽你的方略是什麼吧。”
所有人又都期盼的看着柴宗訓。
“很簡單,”柴宗訓說到:“烏蒙寨的土地,是屬於朝廷的,並不是土司的,不然土司爲何要向朝廷繳稅?而朝廷,是天下所有人的朝廷,不是土司的朝廷,今後百姓種地,只向朝廷交稅,不向土司交稅。”
“所以只向朝廷交稅只是我方略的一部分,我的方略終極目標是讓所有烏蒙人,做烏蒙部這塊土地上的主人,烏蒙大大小小的事務,烏蒙人自己商量着辦,誰也不能憑着一句話,一個官印就壓榨剝削烏蒙人。”
做烏蒙部這塊土地上的主人?這種概念莫說在場的鄉民,就是董遵誨三人也聞所未聞。
柴宗訓接着說到:“一旦趕跑土司,土地便歸全烏蒙人所有,各寨丈量全寨土地,按人頭分給每個人,女子也有份,我會設法聯絡中原好友,在此開設銀行。”
“百姓可在銀行借貸購買種子農具,且土地一旦劃分歸個人,除向銀行抵押外,嚴禁私人轉買轉賣,這樣所有人都有一個生活保障。倘只用交十五稅一,我想只要不遇上大災,烏蒙寨的人日子都能過得去,也不用再與伍德寨不死不休,大家都能太太平平的經營自己的日子。”
烏蒙部雖然很大,也有很多寨子,但每個寨子也只有幾個富戶擁有自家的土地。加入土地能平均劃分給每個人,基本上只要呼喝一聲,絕大部分烏蒙人都願意加入革命的隊伍。
農舜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比較縝密,在場鄉民個個都充滿憧憬,他卻有些質疑:“倘土司向朝廷奏報我等造反,朝廷派大軍來剿,該怎麼辦?”
對啊,土司雖然只有五千兵馬,且都是寨子裏的壯丁,可朝廷卻有數十萬大軍。新近聽說大理朝廷歸順了中原朝廷,現在烏蒙部屬於中原,那可是傳說中的天朝上國,平一個烏蒙部的叛亂,還不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阿舜勿憂,”柴宗訓說到:“尋常大理朝廷難得到此,所以才任由土司作威作福。中原朝廷方接收大理地域,且聽說正在南邊兒與入侵的朱玀國打仗,根本無暇顧及此處。”
“只要將土司打跑,待一切安定下來之後,我想中原朝廷也樂於見到一個富庶祥和的烏蒙部,不會派兵來剿。”
農舜思慮一會:“說起來感覺很順利,但我總覺得有哪裏說不通,特別是朝廷這一塊,會容忍我們就這麼把烏蒙部的土地給分了?”
“土地仍然是朝廷的,不屬於任何個人所有,而且各自徭役賦稅,烏蒙人按時繳納;有什麼利於朝廷的差遣旨意,烏蒙人照做便是,朝廷爲什麼不答應?”
這麼說好像也是,朝廷即便派大軍前來,也不過爲了稅賦徭役,烏蒙人又不是不遵旨,只是趕走土司自己做主而已。難道一個富庶的烏蒙部不好,非要搞出一個血流成河的烏蒙來?
道理能想通,在場諸人紛紛表示願意革命。
“好,”柴宗訓說到:“回去之後,大家祕密發動身邊親近之人,讓他們再去發動可靠之人,等到大家都知道消息團結起來之日,便是土司喪命之時。我們此次行動的綱領便是‘打土司,分田地’。”
“好,”衆人跟着呼到:“打土司,分田地,打土司,分田地…”
衆人散去之後,朝堂出身的吳望喜有些想不明白此間的道理。
“公子,”吳望喜說到:“大理三十七部苦土司久矣,所以公子綱領必能一呼百應,可這些地方的革命成功之後,大理國其他州府效仿,繼而席捲天下,該怎麼辦?”
看這架勢,似乎是皇帝自己在造自己的反。
沒想到柴宗訓卻說到:“若真能席捲天下纔好哩,這可是我的終極目標。”
終極目標是自己造自己的反?已經聽懂的董遵誨和楊延德也疑惑起來。
柴宗訓說到:“縱觀各家史書,不過是皇帝家譜而已。我想要的,這天下不是我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既爲天下人之天下,這世上便不再有貧富差距,不再有剝削壓迫,人人都能過上幸福太平的日子。”
吳望喜搖頭到:“公子,這世上之人,雖勤懇居多,但也不乏一些憊懶愚蠢之人,如何做到不再有貧富差距,不再有壓迫?”
柴宗訓說到:“所以我纔不擔心這革命會席捲天下。大理三十七部多爲窮苦農民,倘有土地分,自然是羣情響應。但中原卻比大理要富庶得多。我大周百姓,雖極富反抗精神,卻也不胡亂折騰,只要有好日子過,誰願意去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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