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江有歸舟 >黃雀在後
    卯曉一見是楊姨娘,心裏恨意又翻涌起來,恨不得拿剪子將楊姨娘撕碎了去。

    但此時,自己懷中的嬰兒需要進食才能活下來,而出來的人中只有楊姨娘是能話事的。

    “楊姨娘,幫我救他,幫我救他。”卯曉懷裏抱着一個皺巴巴的紅皮嬰兒,閉着眼咬着牙,就朝楊姨娘同金朵跪了下來。

    楊姨娘被卯曉的這一跪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

    卯曉自是不起,直央楊姨娘救人。楊姨娘做不得主,金朵又不讓去打攪衛氏,場面一度僵住。

    嬰兒的聲兒越來越弱,卯曉聽得心裏直髮疼,見眼前兩人猶豫不決不肯給句痛快話,作勢就要磕頭去。

    楊姨娘見卯曉這般模樣,急忙攔住,又開口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卯曉自是知道方纔撞翻她的男子便是遺棄這個嬰兒的人,心中已對嬰兒起了憐意。現見了楊姨娘和金朵,心間突生立生一計,借勢開始裝瘋賣傻起來。

    卯曉臉上露出困惑,話說不清不楚的,一會說是她的孩子,一會說是側門撿到的。

    楊姨娘見卯曉似有不對,但見此處實在不是問話的地,只回了頭吩咐金朵去竈上端一些粥到自己的廂房去。

    卯曉抱着嬰兒跟着楊姨娘進了屋,坐了下來。楊姨娘見此時只有他們兩人及一個嬰兒,便開門見山地發問了。

    “你爲何來此”

    卯曉眼睛片刻都離不開懷裏嚶嚶出聲的嬰兒。

    “我來給我那可憐的孩兒做道場。不對,我孩兒在這呢,寶寶,乖。”卯曉說着又小幅度地晃着懷中的嬰兒,似在與他頑。

    楊姨娘聽了一陣蹙眉,這卯曉說得怎麼上話不接下話的,反反覆覆,聽着像瘋言胡語。

    便強裝樣子試探一番,“卯曉,你莫要裝瘋賣傻的。你究竟是何意”

    卯曉將嬰兒放平在腿上,用一隻手託着,另一手取了一瓷杯,自己倒了大半杯白開水。

    一咕嚕地就喝下了肚,這才目光清澈地正視着楊姨娘。

    豈知一試便將卯曉試了出來,幸而卯曉本就未想這般輕易地就騙過楊姨娘。

    “我就說,楊姨娘果然是聰明人。”卯曉抿了抿脣,剛喝下的清甜白開想來是寺中的井泉水,又接着倒了一杯來喝。

    楊姨娘冷嗤一聲,“可不見得你這是在誇讚我。”

    金朵腳步聲漸行漸近,兩人就打住了話題。

    金朵敲了敲門,走進來將托盤放在卯曉前面的桌子上。

    卯曉笑吟吟地向金朵道了謝,取過粥,拿了勺子從瓷杯裏沾了點水,餵了嬰孩一口,又輕輕刮過粥面的一層油衣,小心翼翼地又繼續餵了嬰孩一口。

    口中還不住地喃喃道,“寶寶乖,孃親喂,喫飽飽。”

    金朵看了欲言又止,滿臉的不忍心。

    楊姨娘見了,心底暗暗譏笑,這種把戲果然有人會喫,這一招行的倒是好。擡首便遣了金朵去告金梔一聲,等金朵出了院子,楊姨娘才又挑起剛剛的話頭來。

    “這一招真是妙計,妙極不知這招是想博夫人的同情,還是博老爺的同情”

    卯曉一邊勺着粥油,一邊笑得張揚,“楊姨娘,你字字招招計計的,倒是上道的很。

    難不成你以爲,我同你一樣,沒臉沒皮地來奉承夫人,是爲向夫人討口賞的”

    邊說着,又餵了嬰兒一小口。

    “你若不是爲了你又來做甚”楊姨娘話說到一半覺得不妥,便又換了個問法。

    “爲了甚這裏是萬佛寺,我自是爲我的孩兒超度而來”卯曉兀的拔高了聲兒,眼睛緊緊地盯着楊姨娘,目光灼灼似要將楊姨娘穿透。

    只見楊姨娘雙目閃爍,避過卯曉的目光,不敢對視。

    卯曉怕把楊姨娘逼得急了,就將聲兒放平了,移開了目光,纔開口。

    “你莫要以爲人人像你這般愛使些爭寵的手段。你不就是以爲,我是來求夫人讓我隨老爺一同上任的麼,有膽兒想還沒膽兒說。”

    楊姨娘被噎得無話可說,便一聲不吭的,想聽聽卯曉還能說出些什麼來,就取了瓷杯倒了水來喝。

    卯曉餵飽了紅皮發皺的嬰兒,便端過粥吃盡了。起身就把嬰兒抱了放在鋪了被褥的炕上,滿臉溫柔,手輕輕地摸了摸紅紅的小臉蛋。

    嘆了一句,“當初我兒也這樣,皺皺的,聽說小兒慢慢會長開,長開了就會白胖得可愛。”

    卯曉順勢坐在了炕邊。

    “老實說我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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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慕你的。”卯曉擡了頭對楊姨娘說,“鈺哥兒和妤姐兒健健康康長至這般大,我的孩兒不僅連名兒都沒有,洗三禮都沒過,更何談能像鈺哥兒這般。”

    “我現個兒身無分文,原想做出這番模樣讓夫人可憐我這一遭,替我兒做一道場。”

    卯曉胡謅了一段,想誆了楊姨娘去,又怕楊姨娘不信,便又忽的笑了起來,讓楊姨娘看着心顫,

    “但如今聽起來楊姨娘之計似是更妙,我不妨去求老爺憐惜,帶了我去任上,指不定有幸又得一哥兒姐兒的,我便能安心守着孩兒長大。

    我所求的不過是個安身立命之本,楊姨娘你皆有了,這回不如讓讓我,讓我隨老爺同去罷。”

    卯曉眼睛發亮,看起來是對楊姨娘之前的猜想很是贊同,大嘆可行。

    楊姨娘氣的不行,這卯曉真是太會順着杆兒往上爬了,倒是個不要臉的。

    楊姨娘側首望去,只見卯曉輕輕地撫摸着那嬰兒的臉,片刻之間,計上心頭。

    “你倒是趁早死了這條心罷,夫人憐惜你身子久久未愈,豈會讓你隨行。”楊姨娘故意混淆視聽,“我隨老爺去任上,你已是無力改變的。”

    楊姨娘走到炕邊,低了頭瞧已合了眼睡着的嬰兒,又說道。

    “還不若求了夫人替你收養了這孩兒,更來得容易。”

    卯曉原先就是想求了衛氏,但又恐衛氏忌諱這“惡日生子”,不同意,這才裝瘋賣傻讓金朵看見,好讓金朵能在衛氏面前幫着說說話。

    並且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楊姨娘從小便服侍着衛氏,有她幫着說話,成功的機會也更大些。

    更重要的是,不能讓楊姨娘知道卯曉的真正用意,要讓楊姨娘自以爲利用卯曉的憐憫之心算計卯曉成功,將卯曉留在江府。

    然而楊姨娘並不知道,卯曉只想留在沒有楊姨娘的江府,能方便行事。

    此時,卯曉見楊姨娘已然中計,但也不敢輕易答應,怕露出什麼馬腳來。

    “楊姨娘是在挖了個坑讓我跳啊,莫非我看起來如此蠢頓不成

    我雖心疼這孩子,但他畢竟來路不明,又是這“惡日”之生,我即是有心收養,只怕夫人同老爺也不會答應。

    況且我一個侍妾,膝下有無子女,也無任何關係,又有什麼資格從外頭收養個孩子。還不如把希望寄託於老爺身上,總歸是條正路子。”

    楊姨娘聽了,見卯曉先是有所意動,後又似堅定了信念,心中大喊不好,思忖了片刻,方纔開口。

    “我不妨說句大實話與你聽,老爺的意思是一人都不想帶的,只看在夫人的面上,才同意我同去服侍。

    依我看,你還是莫要肖想了,若等上三年,老爺也不知道再多納上幾房美妾了,何會記得你這一個姿色平平的侍妾。

    我們同爲妾室,我自是明白無兒女承歡膝下的痛,但你若真的有意收養,我倒是有辦法幫你,只看你願不願了。”

    楊姨娘先是拿出江曄來做主攻利器,想讓卯曉明白隨行計劃行不通,後又露出感同身受的模樣來,想從軟處着手。

    卯曉聽了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但心裏是計成得意,楊姨娘這般煞費心機地留她在江府,等日後想起今日來,定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深思許久,才彷彿下了決心,問上一句。“楊姨娘真會幫我”

    楊姨娘心頭大喜,自以爲計成,又不敢露出明顯的喜色,只皺着眉,佯裝發怒,“我楊氏自是說到做到”

    卯曉便做出卸下了心防的樣子,鬆了口氣,“姐姐如何幫我我要配合着作甚”

    楊姨娘見此也是心頭一鬆,便答道。

    “這事我去幫你同夫人說,金朵方纔看了你那副模樣也有些於心不忍,你只需在夫人面前認定這是你的孩子便可,旁的事,交給我來便是。”

    兩人各懷心思將事情合了個遍,金朵才從前院回了,但也不見衛氏與金梔的身影。

    金朵一進門就有些泄氣道,“我將事情都同金梔姐姐說了個遍,但姐姐還是不曾同夫人說,說是怕擾了夫人心。

    我看卯曉姐今晚還是同姨娘湊合湊合歇了罷,等夫人誦完經,明日睡醒,再說罷。”

    楊姨娘雖不願同卯曉擠在一起,但又不能推卻,只能硬着頭皮扯着笑,表現出姐妹情深來。

    卯曉也是如此,但見又無他法,便託了金朵幫忙看了一會睡於牀上的嬰兒。自己去取了熱水,又借了楊姨娘的衣服,梳洗了一番。

    直至子夜,又餵了些米水給嬰兒,這才歇下了。

    月掛中天,這廂的兩人各懷心思,那堂卻仍虔誠地低低誦着地藏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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