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李同還是接過汪翠屏手裏的飯盒。
好不好的,自己還是去一趟爲妙。
李同提溜着飯盒“噔噔噔”地就往樓下衝。
剛到樓下,李同就一頭撞上剛買菸回來的李建剛。
“兔崽子,上哪兒去”
李建剛笑着撕開一包利羣,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自從覺得李同懂事以後,李建剛心情也好了許多,父子之間說說笑笑也便成了家常便飯。
“爸,是你啊嚇我一跳。我去我劉叔家。”
李同一臉沒時間解釋了的表情,撥開李建剛就要去拿車。
“去你劉叔家”李建剛一聽,忙拉住李同,“我和你一起去”
這大半個月,李建剛晚上都沒出去喝酒,全都在家陪公子讀書,可把他給憋瘋了。
這會子公子出去放風了,他這個高級伴讀書童豈有不跟着去的道理
何況是去他最好的兄弟劉萬峯的家。
就像小時候那樣,李建剛用自行車馱着李同,李同手上提溜着飯盒,穿過兩條馬路,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劉舒雲住的小區。
篤篤篤
李同敲門:“叔兒,小云開門”
幾秒鐘後,劉萬峯穿着背心褲衩從裏面推開貼着“福”字的防盜門。
“叔兒,飯盒。”李同人還沒進屋,先把手裏的飯盒遞給劉萬峯。
“謝謝了。”劉萬峯跟李同一番客氣,“還麻煩你特意跑一趟。”
李建剛站在李同身後,直嫌棄倆人磨嘰,一把撥開他就闖了進去:“癟犢子還真整得跟做客似的”
李建剛一進客廳,鞋也不換,直接就癱坐在劉萬峯家的沙發上,還把他的臭腳丫子擱在人家茶几上。
“喲,老李,你也來了”
劉萬峯一見李建剛,非但沒因爲他這副隨便的鳥樣惱怒,反而立刻面露欣喜兩眼放光,門都顧不上關,直接拎着飯盒也跟進了屋。
李同真是給這二老的曠世基情跪了。
“老李,你來的正好我這兒正愁呢。”劉萬峯一見李建剛,就跟見了親人似的,迫不及待地開始訴說自己的委屈。
“哎,今天也不知道咋了小云一回來就把自己反鎖在自個兒屋,怎麼敲門也不開你說這哎。”
李同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嘴上卻不得不裝出很驚訝的樣子,問道:“哦是嗎劉叔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啊”劉萬峯心急如焚地把飯盒丟在茶几上,一屁股在李建剛身邊坐了下來。
“她飯也不喫,怎麼敲門就是不開。還有三天就高考了,我這急得都快死了”
李建剛聽了,也納了悶,坐直了身體,關切地詢問道:“你先別死。到底咋回事兒小云這是咋了”
“我”劉萬峯用焦急的眼神看了李建剛一眼,復又垂下頭,“我也不知道”
李同嘆了口氣,看來這柳風給劉舒雲的打擊不輕。
他邊安撫劉萬峯先別急,邊慢慢走到劉舒雲的房門口,試探性地輕輕敲了敲門。
“小云,是我。我是同子。”
“你走我不想見你。”
果不其然,房間裏傳來劉舒雲煩躁的聲音。
“小云,你怎麼和同子說話呢”
劉萬峯見李同敲門,劉舒雲也不開,就有些急了,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他都忍了一晚上了。
李建剛拉住他,衝他狠眨了番眼睛:“別發火,沉住氣。”
無奈,李同只得繼續敲門:“小云,我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喫的排骨和大蝦,還熱乎着呢,你就出來喫點兒唄。”
“不喫滾”
劉舒雲還是不開門,還呲了李同兩句。
“你這孩子”劉萬峯再也坐不住了,這丫頭怎麼說話呢,這門是必須得砸了。
李建剛還是把他拉住,勸道:“你都敲了一個晚上了,孩子肯定是遇上事兒了,耐心耐心”
李同對李建剛也是服,他勸人倒是一套一套的,要是這會兒是李同敢這麼關着房門不開,他李建剛早就連門帶三面牆都給拆光了
還特麼有這興致在這說什麼“耐心”
“小云,你不肯出來,讓我進去好不好”
李同耐着性子,用盡量柔和的聲音隔着門衝裏頭繼續喊。
這也就是劉舒雲,要換了別人,這樣子給李同吃閉門羹,他t早走了
但,誰叫這裏頭的人是劉舒雲呢
那可是從小和他一起喫一起睡一起玩到大的青梅。
何況前
世他窮困潦倒的時候,哪回不是劉舒雲借錢給他,才讓他緩過危機的。
半晌,裏面沒動靜。
就在劉萬峯和李同都快絕望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李同忙拉着門,趕緊從門縫裏閃了進去。
劉萬峯站起身,也想跟進去。
李建剛一把拉住他道:“門是同子敲開的,又不是你你跟進去幹嘛”
“我”劉萬峯又是着急又是尷尬,屁股被迫懸在半空。
“你坐下吧你。”李建剛拉着劉萬峯坐下,遞給他一根菸,“馬上就要高考了,現在是孩子的關鍵期。你個鰥夫老爹別添亂,讓同子去解決。”
“好吧”
劉萬峯緩緩地放鬆了身體,李建剛替他把煙點上,倆人在客廳開始吞雲吐霧。
“小云,這是我媽燒的排骨,你喫點兒”
劉舒雲的房間不大,一進門橫着是一張書桌,豎着是一張小牀。
李同在牀沿上坐了下來,便開始解裝飯盒的塑料袋。
劉舒雲趴在書桌上不說話,臉上明顯掛着剛哭過的淚痕。
“我跟你說,我媽燒的這排骨,老好吃了我今天晚飯吃了五六塊兒,還捨不得丟筷子。這醬汁兒,調得絕了”
李同也不知道該和劉舒雲說點啥,只得就事論事拿着排骨盡力胡扯。
劉舒雲只是默默地聽,心思卻不知道神遊到什麼地方去了。
“小云,我跟你說,這排骨上的蔥不是菜場買的,是我媽花盆裏種的,全天然無公害,老綠了,你看”
此時此刻,無論是李同主動提及,還是劉舒雲和他說起白天的事兒,都不合適。
所以李同儘量漫無邊際地胡扯。
以他的經驗來看,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且無法挽回了,還是越淡化越好。
目前唯一要做的,是替劉舒雲重新建立自信。
“你好煩。”
半晌,劉舒雲把頭從臂彎裏擡起來,帶着哭腔來了這麼一句。
李同一愣,看着劉舒雲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一時間侷促得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幸虧面前還有一盒子排骨。
今天就你了
“要不要喫排骨”李同夾起一塊排骨在劉舒雲面前使勁兒晃,“我跟你說,真老好吃了不好喫不要錢,我保證你吃了,打嘴你都不丟。誒,就是這麼神奇,就是這麼好喫就是這麼”
看着李同那賣力的傻樣兒,劉舒雲終於“撲嗤”一聲,破涕爲笑了。
“嘗一口”
趁機李同餵了劉舒雲一口。
劉舒雲從回來就沒喫過東西,的確有些餓了,李同喂的這口排骨的確清香,讓她的味覺開始復甦,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喚醒了起來。
劉舒雲掛着淚,用手託着下巴,細細咀嚼着排骨,不一會兒,便把小排上的肉給唆完了,四處找餐巾紙想吐骨頭。
李同一聲不響地伸出手,衝劉舒雲淡淡一笑,說道:“吐吧。”
劉舒雲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吐呀我又不嫌你。”李同又重複了一遍。
劉舒雲見李同一臉認真,只得扭扭捏捏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將骨頭吐在李同的掌心。
李同用投射的動作,把骨頭扔進身後的垃圾桶,然後一本正經地對劉舒雲說道:“小云,無論發生什麼事兒,你都是我妹。哥永遠都不會嫌棄你,你在我同子心裏永遠都是那個穿着水晶鞋的白雪公主。所以,別難過了,振作好好參加高考。”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同無比誠懇。
他知道,就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徹底解除劉舒雲的青春成長之痛的。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緩解,把這件事對劉舒雲的影響儘量降低。
前世,劉舒雲就是因爲考去了一個三本,在那裏認識了一個不入流的流氓男友,後來把劉叔氣得夠嗆。
劉叔當年的死,一半是因爲職場上有人蓄意陷害,另一半便是爲劉舒雲的事兒徹底寒了心,喪失了生活的鬥志,最後在病痛和精神的雙重摺磨下,撒手人寰。
“切,噁心死了還白雪公主”劉舒雲錘了有些矯情的李同胸口一下,揶揄他道,“我是白雪公主,你就是七個小矮人咯”
“你見過一米八三的小矮人還七個”
李同捂着喫痛的胸口,有些幽怨地看了劉舒雲一眼。
“好啦知道啦你一米八三。李叔一米八,汪姨一米六五,你才長一米八三也好意思說”
劉舒雲拖過李同面前的飯盒,悶頭繼續低頭吃了起來。
“嗯,這就對了,公主。”
“你才公主你以爲公主是什麼好詞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