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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九殿下!謝天謝地!您沒事就好!”

    “鶯鶯!”小孩子聽到那丫鬟的聲音,趕忙叫道,“鶯鶯!我沒事!這位哥哥救了我!”

    鶯鶯鬆了口氣,把孩子接過去之後,趕忙上上下下地檢查他有沒有受傷。梁沉看她一拉開孩子的袖子,那原本白白嫩嫩的手臂上竟然是影影綽綽的青紫印子,他吃了一驚,不由得有些怒了,“誰幹的?”

    鶯鶯嘆了口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公子,不瞞您說,我們小殿下這日子過得真是艱難。自從去年虞夫人去世以後,小殿下在宮裏沒了倚仗,不光是皇子公主們總拿他出氣,連侍衛丫鬟們也動不動來我們長明殿踩上一腳。您說,這小殿下如今才四歲,眼睛又不好,他該如何熬到長大出宮呢?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鶯鶯不哭!”小殿下聽到丫鬟哭了,趕忙去幫她擦眼淚,“我沒事!我們到時候回到南郡,就把長明殿的門關好別出去!他們就進不來了!”

    “是是是,等咱們回去就把長明殿的門都鎖好!”鶯鶯抹了抹眼睛,“公子,您也看到了,這明明是大殿下來南洛提親,你說他們非要我們小殿下這麼小的孩子來回折騰什麼呢?就因爲那四殿下一句話,說什麼每天不牽着我們小殿下玩就睡不着覺!公子,你可沒見過那人將我們小殿下往死裏折騰的時候!他有一日還騎馬拖着我們小殿下,要不是被我以命相攔…”

    梁沉有些聽明白了,這種深宮裏長大的孩子,外人看着都是金枝玉葉,可是私底下卻也少不了權謀算計。小孩子們怎麼作惡,幾乎都是大人授意的。這小殿下處境艱難,怕是跟他母親太得寵得罪人脫不了干係。

    可是這孩子又不是大梁人,梁沉想護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梁沉嘆了口氣,揉了揉那孩子的小臉。

    鶯鶯好不容易哭夠了,這纔想起來忘了感謝這位公子,忙把人請去紫臺殿的偏殿奉茶。

    梁沉也不推脫,說着說着便進去了。紫臺殿是國主留給南郡客人的寢殿,院子裏也算是應有盡有。鶯鶯抱着小殿下拐進了一間很窄的廂房,屋子裏亂糟糟的全是些油彩。

    “公子快坐吧。”

    鶯鶯擦了擦眼睛,又把小殿下放在椅子上,這纔去裏間屋子裏準備茶水。梁沉看到木桌子上擺着一瓶藥酒,便喚道,“小殿下,我來幫你上藥好不好?”

    小殿下乖順地點了點頭,摸索着就要從椅子上下來,梁沉見狀趕忙制止他,自己拿了藥酒半跪在孩子面前。梁沉幫他解了上衣,發現那小孩上身的新傷舊痕已經快要排布了一身。一股不知名的酸楚感爬上心頭,梁沉的心抖了一下,低聲問道,“怕不怕?”

    小孩子一愣,繼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娘說了,人活着就是週而復始的坎坷與坦途。”他的聲音稚嫩,小模樣卻很認真,“人的福氣都是有數的,今朝多一些,明朝就少一些。我孃親在的時候,我快樂一些,我孃親走了之後,我難過一些。”他停了停,“但我也信啊,哪一天,難過夠了,興許便能又歡喜回來了,興許我還能遇上很好的人,少卿哥哥,你說是不是呀?”

    “是啊。”他拉了拉小殿下的小手,“小殿下靈慧,以後會有的是好日子的。”

    他細細幫那孩子擦了些藥,小孩子很配合,也不喊疼,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少卿哥哥。”小殿下猶豫,“我想摸摸你的臉。”

    梁沉笑道,“好啊。”

    小孩子很開心,伸出兩隻軟綿綿的小手來,像他這種“目中無人”的小瞎子也只能通過“摸人”來感知一下對方的相貌。這孩子聰明得很,小手拂過樑沉的面頰眉眼,便咯咯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哥哥的樣貌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他開心極了,“比我孃親的樣子還要好看!”

    梁沉沒當回事,只當是這孩子嘴甜。小殿下的小手收回去,那人的樣貌、氣度,乃至眼角旁的疤痕都被他悄悄深埋心底。不多時,鶯鶯換了身乾淨衣服,洗了把臉,才把茶端回來。一進屋看到梁沉正半跪着身子,趕忙來扶,“公子!不敢使喚公子您,讓鶯鶯來就好!”

    梁沉沒覺得有什麼,又幫小殿下把衣服穿好。那孩子是真真切切的乳臭未乾,渾身上下還圓圓的惹人憐愛。梁沉幫主僕二人修好了吱呀作響的牀腿,又將屋子裏那隻大蜘蛛趕了出去,這才起身要告辭了。小殿下不想讓他走,一直拉着梁沉的衣角,梁沉看那孩子那副楚楚靈動的小模樣,不知爲何就想起了戚無染。

    我怎麼沒早些遇見小道長呢?

    他想,那小道長幼年時,定也是個文文秀秀的小粉糰子吧?

    梁沉想了想,從懷裏摸出一個小荷包來。他打開荷包,一直小小的螢火蟲飛了出來,屋子裏很暗,那小蟲一面世,便發出了瑩瑩白光。

    小殿下似乎能看到流螢的光。

    螢火蟲飛了一圈,停到了小孩子的髮髻上。

    “公子,這是什麼?”

    “這叫照夜白熒。”梁沉笑笑,“姑娘,這白熒是我從一個小仙君身畔捉來的,是個靈物,還請姑娘好好看護着。這白熒每一季都會生長,到了明年的今日,說不準便有十幾只伴飛了。且這白熒還會護主,能穿成熒惑。雖是花拳繡腿,可對付幾個熊孩子還是沒問題的。”

    他憐愛地看了看那孩子。

    “那就請小殿下,珍重了。”

    言罷一禮,轉身而去。

    小殿下一愣神,突然喊道,“哥哥!你以後定要來南郡做客!我讓鶯鶯爲你備烤魚!”

    “好!”

    梁沉回身一笑。

    回到南洛後,還沒等他去找小公子,梁沉又被洛寒初使人叫到了雲臺殿。

    一到殿裏,他發現白起竟然也在。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洛寒初見到梁沉進來了,遂款款起身,正色道,“阿沉,你今日,可是對客人無禮了?”

    “哪個客人?”梁沉裝傻,“我今日還幫南郡的小殿下收拾了屋子,怎麼,有人來舅舅這裏告狀麼?是我屋子收拾得不夠乾淨麼?”

    “還敢狡辯!”

    梁沉一回頭,這纔看到原來那個四殿下哭哭唧唧地站在那裏,“你說說!是不是你拿箭射我?是不是你擄走我弟弟,又嚇唬我?”

    “哎?我說你這臭小子怎麼這樣?!”白起不滿,“你欺負你弟弟,你拿箭射我們少卿。就憑你在我們燕州撒潑,不能我們以牙還牙了?”

    “你…”那小子眼睛瞪得比牛大,他身旁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見了,“阿尋,算了,注意禮節!這樣吧,洛族長,此事你讓這位兄弟好好道歉,我也便不再追究了。”

    “讓我道歉?”梁沉以爲自己聽錯了,“不是,您算哪根蔥啊?”

    “你…你真是有眼無珠!”少年氣得一摔袖子,“洛族長,你們南洛就是這麼管束家僕的麼?”

    洛寒初聞言,“大殿下息怒,少卿他…”

    “你以爲你是珠州的大殿下又能怎樣?還能來我們大梁撒野?”白起怒不可遏,“還把我們少卿當家僕?我看你纔是有眼無珠吧?哦對,我方纔一直沒同這小子講過,我們少卿可是南洛的嫡公子!是玄天聖女的獨子!”

    “什麼?”

    那少年臉色一變,“你是南洛梁沉?”

    梁沉白了他一眼。

    一個清脆的耳光迴盪在雲臺殿中。

    “…”

    不得不說這大殿下還真的是能屈能伸,在知道梁沉就是玄天聖女的獨子後,不由分說便給了弟弟一掌。倒黴的四殿下出氣不成,還被自己親哥又教訓了一把,遂連顏面也不顧,嚎啕大哭起來。

    “沒管教的東西!”大殿下毫不留情,“在南洛的地界上你都敢撒野!我當是什麼尋常人家惹了你,沒曾想好端端地你竟然連南洛的嫡出公子都敢衝撞!你再哭?看我不回去讓父皇繼續教訓你!”

    言罷,他回身還禮。

    “洛族長,梁公子,得罪了。”

    “…”

    這番反映倒是不奇怪。

    燕州南洛,是華夏大地上最古老的靈脩家族之一。同時其供奉的又是萬神始祖女媧,在此程度上,南洛被稱爲九州第一仙門也是不爲過的。

    仙門子弟在外,哪怕是去了別州地界,都得被賣幾分面子。更別說這種遠道而來、本意就是爲了討好的南疆使臣了。

    梁沉只覺得無聊,拉着白起便往外走了。

    倆人才剛出門沒多久,就迎頭碰上了家僕洛溪從外面急匆匆地進來。

    “站住。”梁沉把人叫住,“又怎麼了?又有誰來告狀麼?”

    “哎呦少爺!您可快去看看吧!”洛溪急得滿頭冒汗,“那落落他跪了一夜,如今舊疾復發,看着快不行了啊!”

    梁沉眉頭一皺。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那小子,又在出什麼幺蛾子!”

    他的眼神冷漠而寂靜,任誰看到了,都讀不出什麼憐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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