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餘是不是被坑,不管來俊臣是不是被坑的更慘,在歷史的洪流中,個人的榮辱得失其實都是小事。

    有什麼是最當緊的呢,當然是儘快確定一個新皇帝的人選了呀!

    只是,這個唯一的候選人李旦,現在還是很擰巴。

    “前車之鑑,後車之覆,王爺不可不慎!”長史姚崇如是勸解道。

    翻譯過來就是,李旦啊你可長點心吧,你的三個哥哥都被封號,何時能解封重練都看不見一點希望,你可不能學他們仨啊。

    李旦很明白,但也很無奈。

    如果可以,他情願跟二哥李賢換換,自己跑到巴州喫火鍋去,也好過在這看似繁華實則暗藏殺機的破皇宮裏待着。

    是的,李旦這個預備皇帝已經搬到紫微城,隨時準備履新了。而舊皇帝,也就是廢帝李顯,也已經被勒令搬離回到曾經的英王府,剋日離京。

    一切似乎都在往既定的路線上行進,一切似乎都那麼的美好,除了當事人。

    “元之,你就不能想個辦法,給本王把這個破差事給推了嗎?”

    別人趨之若鶩的皇位,在李旦眼中就是個燙手山芋,而這恢弘的紫微城,也不過是個大一點的牢籠而已。

    姚崇苦笑道:“王爺,慎言啊!”

    開什麼玩笑,我有本事給你把皇位推掉,難不成我自己想當皇帝?

    這話要是傳揚出去,王爺您是沒事,大不了就是挨天后一頓臭罵,我就要全家涼涼了啊!

    “廢物!”李旦大怒,“你就是個廢物!”

    “是,臣無能!”

    “我也是!”

    “呃……”姚崇無語。

    你這樣瞎說大實話,恐怕不太好吧?

    李旦愁得滿地轉圈,忍不住抱怨道:“爲什麼母后,當年就不給我生個弟弟呢?如果有個弟弟,我不就不用……哎,有了!”

    李旦一拍手心,直勾勾盯着姚崇:“元之,李餘那小子跟天后最親近,你覺得,我要是主動提出把皇位禪讓給他,如何?”

    如果李餘在這兒,一定要敲着李旦的腦袋問: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樣害我?你不知道,武周時期的皇帝,是個高危職業嗎?

    姚崇也被大聰明李旦的天馬行空給震驚了,訥訥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李旦還在一個勁地催:“說話呀說話呀,你覺得此計如何?”

    姚崇是個要臉的人,實在說不出“此計甚妙”的狗屁話,只能從側面回答:“李餘畢竟不是嫡系,於情於理只怕不合。況且,還隔了一輩人,天后那邊也不會答應。”

    “哪裏就隔了一輩人了?你算算,先皇的兒孫裏面,還有什麼人嗎?”

    姚崇算了算,好像似乎大概還有那麼一丟丟的道理。

    庶長子李忠早逝,庶次子李孝是李餘的老爹,也早逝。庶四子是天后的死對頭蕭淑妃所生,不被天后弄死已經阿彌陀佛了,不考慮。嫡長子李弘暴斃,嫡次子李賢封號,嫡三子李顯封號,嫡四子李旦主動尋求封號。

    “不還有個澤王嗎?”排了排宗親人數,姚崇想起了先皇庶三子,澤王李上金。

    “真虧你還記得他!”李旦冷笑一聲,“他母親楊宮人,當年和蕭淑妃一起對付母后。你覺得,母后會賞識他嗎?”

    “那……”

    姚崇又多雲轉晴,無雨了。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竟無言以對?”李旦哈哈大笑,“別看我好像沒心沒肺一樣,那叫大智若愚,懂?”

    還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呃不大弱智,還差不多!

    只是,骨感的現實,隨着裴炎的到來,咣唧一下就砸到李旦的臉上,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們讓我在明日登基?”

    裴炎道:“明日乃黃道吉日,諸事皆宜。據欽天監推演,半年之內再無比明日更合適的日子。”

    李旦不依不饒:“你們還真敢?”

    裴炎還是那個心如止水的表情:“不是我們敢,而是大勢所趨,國不可一日無君也!”

    “怎麼不可?這都好幾天沒有君了,不也沒見發生什麼大事嗎?”

    裴炎笑了笑,懶得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

    現在沒事,不代表明天沒事,更不代表將來也會沒事。所以,相王,你還是從了吧!

    “我要是不從……啊呸,這話說的怎麼跟你們要逼良爲娼一樣呢?晦氣!”

    裴炎又笑了笑,還是不說話。

    逼良爲娼,那娼好歹還能混個肚子圓,至於您嘛,呵呵,配合着演戲就行了。爭來爭去的,最終還不是要接受上天的安排?

    有意義嗎?

    李旦也知道,對裴炎發火沒用,也顯得自己很無能。但他真不想就這麼屈服,又拿出了他那個絕妙的(sou)主意:“其實,宗室裏還有比本王更適合的人選,裴相難道不知嗎?”

    還有比李旦更適合背鍋,咳咳,繼承皇位的人選?

    不可能吧?

    裴炎想破了腦袋,也實在想不到有這麼一號人選。

    “李餘啊!”李旦又表演了一次真正的技術,“李餘那孩子有宿慧,而且仁孝至極,母后和本王都很欣賞和信任他,其他宗室、朝臣對他也是非常敬服,實在是最適合的人選啊!裴相,要不你再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李餘是不是有那麼優秀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說他很優秀並大力推薦,那麼,你們是不是就得慎重考慮一下了?

    沒想到啊,裴炎不僅不考慮,反而立刻就翻臉了。

    裴炎大踏步向前,直逼到李旦跟前:“王爺,你當家國天下是兒戲嗎?豈可如此隨意?”

    李旦纔不喫這一套呢,反而淡淡地反問:“不是嗎?”

    不是嗎?

    大哥說死就死了,二哥說廢就廢了,三哥說廢也廢了,那我這個老四是不是隨時也有可能說廢就廢了?

    換皇帝跟鬧着玩似的,不是兒戲是什麼?

    特麼的戲臺上的官,好歹還能哼哼兩句臺詞再下場,都不帶換這麼快的!

    兒戲?

    這都說輕了!

    裴炎湊近了,低聲說道:“王爺稍安勿躁!廬陵王輕率冒進,且內幃不嚴,實非人君之選也!但王爺宅心仁厚,素有賢名,天后也是寵愛有加,必不至有不忍言之事發生。而且……”

    說到這裏,裴炎看了一眼姚崇。姚崇會意,閃開一個身位,以便給裴炎一個說悄悄話的位置。

    裴炎幾乎是湊到李旦耳邊了,才用幾乎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微臣,和其他深受皇恩的朝臣、世家,都是陛下堅定的支持者!”

    這麼提氣的話,李旦居然還是提不起精神頭,懨懨地說道:“你們鬥不過母后的,這天下,就沒人能鬥得過她。”

    裴炎神祕一笑:“事在人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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