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魏璇對她可謂是十分上心,這些時日,宮裏各處守衛森嚴,尤其是鳳棲宮附近,一夜之間都添了人手,她哪怕能神不知鬼不覺逃出宮中,也不見得能在他的把控下安穩久居。
魏璇看着周旖錦,眸中的神采驟然暗下去,冰冷刺骨,那種強橫逼人的帝王的氣息一瞬間威壓而下,沾染了冷冽香氣的帕子也尷尬地停駐在了半空中,隨着他心緒起伏,微微顫抖着。
“可是朕想時時刻刻讓娘娘陪在身邊,伺候朕。”許久,魏璇輕輕笑起來,輕慢地說出這令她難堪的話語。
他抓起周旖錦纖弱的手腕,拭去其上那一點突兀的硃紅,可他手上用的力太大,摩挲間又令她皮膚上泛出一圈紅痕。
周旖錦忍着疼,故作平靜地回望着魏璇,又問道:“皇上會冊封本宮爲太妃嗎?”
魏璇愣了一下,沉默半晌,他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在桌面。
“朕不會。”魏璇眉頭緊鎖,似乎在沉思着什麼,既未答應她,也不再說話。
如今時局未穩,若一步行差踏錯,叫他人得知了他對周旖錦的心思,恐怕會在朝廷上赫然掀起驚濤駭浪,鬧出難以平息的動盪。
與周旖錦在一起,遇到何種困難,魏璇自己並不在乎,卻不願令她再被迫面對這污濁黑暗的流言蜚語——
她本該是永遠幸福快樂,生活在明亮之中的。
但若不如此,他出於私心,怎麼也不肯將她冊封,釘上那無法挽回的身份的枷鎖。
更何況這些時日,他已經藉着權勢的威逼,強迫周旖錦做了許多不情願的事,哪怕貴爲九五之尊,他心裏也難免懷着深切的愧疚。
“娘娘……真的不願留下來嗎?”魏璇抿着脣,嗓音輕緩問道。
周旖錦搖了搖頭。
她毫不避諱地直視着魏璇,目光中那堅定的神采如一團火焰,同她坦陳心志說對他有情時無般一二,幾乎要將他燙傷。
魏璇偏過頭,喉結滾動了一下,片刻後,沙啞的聲音從喉嚨中逼出來:“朕答應你。”
這短短的幾個字似乎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方纔還懷着憧憬的目光霎時間黯淡下去,如同繁星被烏雲遮擋,暴風雨一觸即發。
周旖錦垂下頭來看他。
男子鋒利的下頜線如刀,而那一貫溫潤的眸光中,此刻卻飽含着微弱期待,她輕而易舉便從他那微微低垂的眼尾和濃密的睫毛間看出濃重的憂鬱和熱烈的懇求。
周旖錦咬着下脣,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
魏璇脣邊終於浮出笑意來,像是答應她要求後狡黠的討寵。
“娘娘,坐過來。”他輕聲道。
案前只餘一把椅子,周旖錦的臉霎時泛起了紅暈,魏璇伸手一攬,她那略有些僵硬的身子便跌在他懷中,男子身上的暖意隔着衣料傳來,如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籠罩在其中。
魏璇神色自然,向後挪了些,承托住她的身子,隨後又翻起面前的奏摺。
周旖錦不敢亂動,只覺得他那高挺的鼻樑近在咫尺,安靜的空氣中,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她扭過頭,視線便自然而然地落在案上,魏璇似乎有意讓她看清奏摺上的字跡,硃筆寫批文的速度慢了下來。
那摺子上所言,是對被俘後四皇子的處置。
在邊關時,他爲權勢殺害五皇子時有數個大將目睹,已成板上釘釘的鐵證,如今四皇子戰敗,雖留了他性命以示皇恩,可他卻賊心不死,本是禁足於宮內,卻屢次目中無人對魏璇破口大罵,因此便將他生活用度一應苛減,加派人手嚴加關押。
周旖錦的視線平淡地從那奏摺上滑過,最後又落在魏璇剛毅且清雋的硃紅字跡上。
過去的半年內,她收到用那字體寫下的書信無數,從簡短倉促的字條到蓋了印璽的國書,只要他拉開大案下的暗櫃,便能看見紮成厚厚的一沓。
魏璇將批完的摺子扔到一邊,又低下頭來看她,輕輕嘆了口氣:“娘娘從來不對朕主動。”
周旖錦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垂眸看向地面,半晌,魏璇溼熱的聲音又迴盪在耳畔,輕薄的呼吸令她渾身泛起柔軟的戰慄。
“娘娘主動親朕一下,明日朕便提拔周宴的官職,可好?”
魏璇脣角的笑意更濃了,他眉毛輕挑,明亮的目光望過來時,活像一個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