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禍端
    “賀郎,你怎可如此背信棄義!”

    女子掙扎着撐起身子,淚水順着面頰滑落下來,無助的目光從周圍身上一一掃過,卻無一人敢得罪這金貴進士,上前幫她說話。

    那賀公子毫無憐憫神色,忙不迭又上了擇婿車,馬車緩緩離開,衆人也漸漸散了,只留下一片噓聲。

    不知過了多久,倒在地上的女子身前落了一片陰影。她倉惶擡起頭,看見周旖錦遞過來的荷包。

    “拿着,”周旖錦將裝滿銀子的荷包置於她手心,沉默了片刻,又道:“此人品性惡劣,不值得你如此。”

    女子愣了一會兒,才認出面前之人正是方纔自己行色匆匆之際撞到的路人,臉上的訝異幾乎掩不住。

    “賀郎已不要我了,我只是鄉下一村婦,既無謀生之計,又懷着身孕,往後也嫁不到好人家……”女子掩面抽泣着,將荷包推回去,周旖錦沒接,荷包便“啪嗒”一聲重重跌落在地面。

    “小姐收回這荷包吧,我這輩子已沒了盼頭,也不需要此物了。”

    周旖錦站在她跟前,沉默了許久,淡淡道:“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

    她沒再多言,眼神從那女子身上移開。

    人滿爲患的街道上,這一塊兒寂寥得幾乎觸到冷漠,周旖錦舉步走遠,清晰地聽見腳下步聲篤篤,沉默敲打着心臟,隨着餘光已看不見地上崩潰的女子,聲響緩緩沒入人羣。

    “這世道向來如此,姐姐也無需傷懷。”馬車內,胡懷瀠見周旖錦臉色沉鬱,輕聲寬慰道。

    周旖錦點了點頭,垂眸看着手中的湯婆子,若有所思:“本宮在想……若是女子亦可像男子一般讀書習字,抑或有一門謀生的本領在身,會不會擺脫這依附於人、身不由己的命運。”

    “你可留意了今日榜上名錄,十之八九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像方纔那賀公子一樣貧寒的出身十分稀少,”她眼中懷着悲憫的神色,似乎盤算着什麼,又道:“若有一日民學不再那樣昂貴,普通人家的子弟亦可科舉入仕,此等事件,便也不會再那樣猖獗。”

    “娘娘的意思是……”胡懷瀠似乎領悟到什麼,試探道。

    周旖錦轉向柳綠,問道:“我記着京城中我們還有些空置的土地產業,你回去整理一番,若有合適辦學之地,便拿給本宮看。”

    柳綠點頭應下,胡懷瀠的眼中已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崇拜之意,由衷道:“姐姐胸懷寬廣,心繫天下子民,令我欽佩不已。”

    “倒也不必如此誇讚我,”周旖錦似乎有些羞赧,頰邊淺淺的酒窩浮現出來:“既是興辦民學,定還是要賺些銀子,待我回去仔細考量,如何規劃田地、山場等書院產業,發商生息,哪怕有薄利可圖,便會有更多人蔘與其中,屆時若能普及民衆,方能爲良策。”

    “是,姐姐深謀遠慮。”

    周旖錦回去後,在書房中悶了一整日,第二日午時纔拿了地契出了玉清園,預備去勘察一番。

    馬車行了半路,卻忽然停了下來。

    “小姐,前邊人山人海的,像是堵了路,”馬車伕打探了消息,回身說道:“在下繞北面那條路去罷。”

    周旖錦凝神看着手中的書卷,點了點頭。

    不過轉眼,卻聽見前方馬兒一聲嘶鳴,接踵而來的是兵戈相接的刺耳聲音和人羣中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快撤。”她立刻警覺起來,吩咐道。

    不遠處的人們一路奔逃,馬車被人流堵截,難以前行,周旖錦掀開簾子,正預備下車逃跑,可外邊喧鬧聲卻忽然熄了,像是已有一方被制服,許多官兵打扮的人沿着道路排開聽訓,隨即分散到各個街巷之中。

    “這位大哥,”周旖錦叫住其中一位官兵,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官兵臉色本是有些不悅,可一打眼,看見周旖錦這令人目眩神迷的面容,也不由得耐心起來,解釋道:“今日本是那叛賊程廣處斬的日子,可沒想到他天生神力,又有同夥接應,劊子手製不住他,幾番打鬥險些叫人給逃了。”

    聽到這話,周旖錦心中忽然一緊。

    “今日受長官吩咐,人手格外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將程廣人頭砍下,只是有幾個餘孽逃得快罷了。”官兵看着周旖錦憂心忡忡的眼眸,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小姐不必擔心,我們這麼多人搜查,這些人定逃不出京城。”

    說完,他便提着身側的刀,跟着身側跑過的其他官兵一併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周旖錦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她望着人羣喧鬧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兒。

    程廣一案,本就是魏璇予他的欲加之罪,周家有難之時,她曾詳盡的翻閱他的生平,此人極擅操縱兵將,是難得一遇的鬼才。

    這般危險的人物,魏璇本可在防衛森嚴之下直接將其處決,卻因着奪權那日的一發暗箭心裏生愧,偏要將這行刑的儀式挪到她跟前,向她賠罪。

    好在只是鬧出了這點動靜,並未掀起什麼風浪。

    周旖錦視線偏轉,嘆了口氣:“走吧。”

    書院籌辦一事進行的很順利,周旖錦給蕭瑾寫了信貼,煩請她將宮中辦學方式與此處的夫子一一講述,處理完一衆雜事,橘紅色的夕陽已搖搖欲墜掛在半空中。

    回程的馬車上,周旖錦有些疲累,半眯着眼靠着身後的軟塌歇息。

    “前邊官府攔路,馬車不得通行,”一連遭遇兩次堵截,馬車伕面色有些犯難,戰戰兢兢道:“只能勞煩小姐在此處候一會兒了。”

    周旖錦眉心微微皺起來,往常官府攔路,除了重要人物出行,便是押送頂頂重要的囚犯。

    抱着打探消息的心思,她掀開簾子向外瞧了一眼:“此處離玉清園不遠,我與柳綠下車走回去便是。”

    街道有些窄,走近了纔看見一輛迎面而來的囚車,其上是一個男子,雙手被束縛着反綁在身後,身上的衣衫本還算整齊,可隨着兩旁路人不斷將手中的菜葉和臭雞蛋往他身上用力砸去,一小會兒的功夫便躲避不及,渾身凌亂不堪。

    “人面獸心!”

    “天誅地滅!”

    衆人怒吼着往他身上撒氣,更有甚者幾乎想要衝上囚車將他拖下。

    周旖錦正疑惑着何人能激起這樣大的民怨,可當那男子轉過身來時,她卻愣住了。

    囚車上之人,正是曾經高高在上、蔑視衆生的四皇子。

    是他爲奪皇位親手屠戮兄長,致使大軍分裂城池淪喪,也是他爲報私仇誣陷周宴,枉送了邊關十萬將士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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