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15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初戰小勝,擊退了敵軍的試探性進攻,殲滅一千餘人。

    這樣的戰績,在沈樹人和左子雄眼裏,已經沒那麼值得炫耀了。他們更看重的,是此戰穩定士氣的效果。

    相信明軍受此鼓舞,再守個十天半個月、靜候轉機,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

    回到營中大帳,沈樹人第一時間就跟左子雄攤開地圖,謀劃起後續的行動。

    甚至連沈福、盧大頭等老資歷的千總,也參與到了這種臨時、非正式的軍事會議中,聽得很認真,也時不時提供一些現狀軍情,以供兵備和都司大人蔘考。

    然而,這種淡定只是那些跟了沈樹人一年以上的老人才做得到的。

    另一邊張名振、楊晉爵等新招徠的武將,收兵後一個個都喜出望外,找來好不容易珍藏的幾罈好酒,就往兵備大人的中軍大帳衝。

    張名振還沒掀起簾子,就一邊走一邊抱着酒罈高呼:“兵備大人!您真是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今日面對五六倍之敵,還能如此鎮定!今日之戰,大人能讓全軍從頭到尾絲毫不亂、沉穩破敵!末將真是心服口服!”

    一旁的楊晉爵也是激動得語無倫次:“慚愧吶,事到如今,末將也不敢欺瞞,當初剛被調來時,末將還有些不服,如今回想,真是豬油蒙了心!

    大人治軍實在是嚴明!尤其那些火器兵,竟能被敵軍撞破木牆依然不退,還敢上銃劍整齊刺殺拒敵,真是見所未見!

    末將打擊海寇七八年,從沒見過我大明的火器兵敢如此近戰、絲毫不退的!原先的銃劍根本就是擺設!倭寇海寇衝到面前早就丟下當逃兵了!末將之前居然還懷疑大人操練銃劍的用處,實在是無地自容啊!”

    兩人感慨得唾沫橫飛,還把酒碗捏得亂晃,在沈樹人面前敬酒,沈樹人只好給個面子先喝了,然後吩咐其他人也一起喝點。

    張名振、楊晉爵這才意識到,左子雄等老人打完仗根本不激動,已經在那兒非常冷靜地思考下一場戰鬥的部署了。

    張名振等呆滯半晌,終於意識到差距:原來在沈樹人手下,幾乎沒什麼損失殲敵一千多,根本就不值得大張旗鼓慶祝……

    差距啊!

    張名振訕訕摸了摸腦袋:“大人與諸位同僚實在是慷慨豪邁,倒是末將小題大做了。如今這大明朝,無論哪兒,殲敵一千餘人居然都不值得慶賀,這是何等氣度……”

    沈樹人微笑着拍拍他肩膀:“沒事,以後你就習慣了,今日確實是我疏忽了,早該照顧到你們這些新來的人的情緒的,罷了,那就好好痛飲一場,明早再商議軍機。

    給士兵們也都加餐,每四人分一條羅非魚、每八人分一隻雞。再派快馬回縣城報捷,把閻縣令也找來,咱一起合計合計後續怎麼辦。

    不過記好了!火器兵今晚不許喝酒!要值夜防止劫營!但是明後兩日,可以給火器兵們發兩頓酒,補償慶功。輪到其他各部將士輪流值夜!”

    哪怕是慶祝的時候,沈樹人依然非常小心,值夜防劫營這些基本操作絕對不能鬆懈。

    衆將士這才歡呼雀躍,自去籌備物資和喊人不提。

    沈樹人看着衆將散去,心裏還有點不踏實,又思索了許久,寫了個條子,讓沈福去處理,讓如今還在路上的炮隊也加速前進,爭取明天到位——

    沈家的軍隊也纔剛剛到了一天,從鄭家那兒要來的大炮,因爲比較沉重,行軍速度肯定比步兵慢得多,所以現在還在漢水河口換船,今天這一戰也就沒機會出場,不過明天應該能到了。

    ……

    欲速則不達,打完仗確實需要休息一夜,再來點酒肉放鬆。

    第二天一直歇息到辰時,衆將再次來到中軍大帳,向沈樹人請示時,才發現沈樹人起得比他們還早,只有一個文官閻應元已經在旁邊伺候,而武將們都是後來的。

    倒不是沈樹人不嗜睡,只是他飲酒時比較剋制,不像那些武將,一高興就會敞開喝。

    衆將連忙暗呼慚愧,又說了些套話,贊兵備大人勤勉。

    沈樹人只是微微一笑,從閻應元手中接過一道文書,示意衆將傳閱。衆將一看,原來是分別抄送楊閣老和湖廣巡撫方孔炤的,內容無非是報捷。

    把昨日的斬獲、戰功都詳細寫了,也都分給各衛各營,計功非常公允,都跟昨天各營最後統計的人頭數相當。

    那些被左子雄的騎兵後續打掃戰場收割的人頭,凡是發現有槍眼的、當時就已經死了的,也都算在火銃隊對應的營頭上。

    張名振、楊晉爵不由對這位剛剛纔跟了一個多月的新上司愈發佩服,暗道一定要跟着兵備大人效死力、搏個封妻廕子。

    明朝文官剋扣武將功勞、收受好處導致分配不勻的事兒,那是常有的。沈樹人能做到自己不貪功,全部分給手下,也不要銀子,已經是極爲罕有的了。

    “如此上官哪裏去找,咱真是命好。要是當初左良玉、賀人龍的上司也能這麼明朝秋毫、一碗水端平,估計他們也不至於做軍閥,唉。”想着想着,張名振就有些眼眶溼潤。

    他們連忙偷偷抹了一下眼睛後,想起個事兒,一邊交還文書,一邊請示:

    “大人,看您給楊閣老和方巡撫送的這文書最後,還彙報了江口關月中開徵厘金後的效果、說要把首批銀子送去。末將揣摩了一下,這是要向楊閣老或是方巡撫請求援軍麼?”

    原來,沈樹人這封信裏,內容還比較多,他趕來這兒增援時,鄭成功那邊也纔剛剛收了三五日厘金。

    不過算上沈樹人行軍調度、到此相持,前後又六七日了,加起來總有超過十天。而沈樹人又把自己的信使在途時間算上,直接做了點假賬,把厘金開徵後半個月的收益,都一併送去。

    按照每天五六支船隊南下江西、南直隸,同樣數量的船隊逆流北上,每支船隊鄭成功能收幾十兩到百餘兩的厘金。

    黃州與江西、南直隸的省界水道,半個月的厘金總收入,估計也就在一萬多兩,一年能有二十多萬兩——

    這個數字也是符合預期的,因爲沈廷揚當初給崇禎算的賬,就認爲南方三省交錯試點、大約能一年收到兩三百萬兩。平攤下來,湖廣、南直隸、福建三處,少的一個省能收五十萬,多的省近百萬。

    湖廣這邊算是中庸,一年七八十萬肯定有,沈樹人掌握的不過是湖廣與江西、南直隸相鄰的稅關,還有與河南、四川、兩廣等地的稅關有其他府和鹽法道的人掌握,所以沈樹人經手的銀子,也就相當於湖廣全省厘金的三分之一略多。

    張名振等人也不是毫無官場經驗的雛兒,他們知道,兵備大人剛收到銀子就急着彙報成果、還把銀子足額送去,那肯定是要討援軍了。

    沈樹人也不瞞着自己人,直接把自己昨晚想的佈局說了:“你們猜得不錯,本官以爲,昨日初戰敗退後,二賀應該不會立刻再展開攻勢。

    昨天我們看到的敵人,確實只有兩三萬人,這與之前軍情瞭解到的二賀實力不符,他們兩家如果全部出動,總兵力五六萬人都是湊得出來的,哪怕沒有全來,後續肯定也有後軍增援。

    他們知道我軍火銃犀利,靠攻心拿不下,就會慢慢等候後軍,並且打造攻營器械,甚至多備陣屋、厚木盾、盾車等物,三五天的準備都是可能的。

    我軍今日就能運抵一批紅夷大炮,是我之前問鄭賢弟家訛來的,我一共訛了十門,兩門留在鄭賢弟那兒守衛江防關卡,兩門我會帶走,剩下六門,就留在你們營裏。

    左子雄,我走之後,你統籌全軍。張名振、楊晉爵各自負責左右營防務,每人分三門紅夷大炮,各自嚴守營門左右兩側。

    如果後續敵軍攻勢很猛,需要退回縣城、節節佈防,務必確保提前把紅夷大炮全部運回船上,走灄水水路回孝感縣城。流賊是從?1?9水上游而來的,所以沒有大船,我軍的大船在水上是絕對不可能被攔截的。”

    衆將得了昨日小勝鼓舞,現在都非常有信心,聽沈樹人安排得這麼明明白白,一個個打了雞血一樣表示一定堅守住一段時間,先把流賊的銳氣徹底耗光再說!

    衆人之中,唯有閻應元是文官,相對心細,他聽沈樹人說“要帶走兩門大炮”,連忙追問確認:

    “大人這是要親自去江陵找方巡撫求援麼?此去江陵,就算走漢水、夏水,也要五百餘里,怕是日夜兼程行船也要四天才能到。

    如果走長江就更遠了,得先往南經武昌、岳陽,八百里都不止。如此算來,大人是需要我們獨力堅守至少半個月?”

    沈樹人點點頭:“我相信你們,我畢竟是文官,這些打硬仗的事兒,該注意的點我也交代過了,初戰也告捷了,如今士氣可用,後續日常軍務你們自己拿捏就好。

    我雖然不知道方巡撫和楊閣老有沒有難處,但這次二賀能全力來對付我黃州,絲毫不擔心其他官軍‘圍魏救趙’,我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怕是別的方向上又有什麼敵人崛起,牽制了我們的友軍?

    這種情況下,隨隨便便派個小嘍囉去送信求援,別人未必肯,只有我親自出馬了,面子或許夠用。”

    衆將聽他分析得很有道理,立刻全體表示支持。這邊日常守營守城,本來就是他們這些武夫的職責所在。

    “兵備大人放心去求援吧,我們一定守好這兒,有了紅夷大炮,就算二賀兵力再多一倍,我們也不怕!”左子雄爲首,衆人紛紛表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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