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男保姆的奇遇 >第2章
    得不出個準確答案,韓放埋頭幹了一陣拔草鬆土的活兒,熱得通身大汗,想喝水,也該去菜市場了。

    他回到屋裏,客廳已被弄得一塌糊塗。一茶几的香蕉皮、蘋果皮、西瓜皮;一地的瓜子皮、花生皮、菸蒂、糖紙;沙發上扔滿了雜誌和小人書;餐桌上是一堆一片的撲克牌,電視機開着沒人看,聽聲音嬌小姐是在樓上聽歌曲或陪着兩個男孩兒跳舞—因爲音響開得很大,同時有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傳來。

    韓放奇怪,這麼大的聲響,剛纔在後院爲啥一點都聽不見呢他疑惑着,草草擦洗了一下手臉,喝了一杯涼白開,掂起提藍欲出門,想了想,又跑上樓去提醒蜓蜓:“小姐,五點多了,不知你媽啥時下班”

    蜓蜓關了音響,對男孩子們揮了揮手說:“好了好了,你們都回吧。想玩兒等明天再來--記着,趁我媽不在家的時候。”

    “今晚出去玩咋樣金艦舞廳”戴眼鏡的男孩意猶未盡地企盼着。

    “不行不行,今晚我另有約會。”蜓蜓一邊送男友們下樓,一邊要求韓放:“喂,保姆先生,趕快把客廳整理一下!”當着人,她當然不肯叫那個“哥”字了。

    韓放不高興地說:“我得趕緊去買菜,再晚就來不及了,你自己整吧。”

    嬌小姐瞪起眼說:“哎,你弄清楚沒有我要啥都幹,還要你弄啥把你僱來當神敬啊”

    韓放扭過頭,咬牙忍氣沒再吐一個字。

    收拾客廳、買菜、做飯,這些活都被限定在一個鐘頭裏,因而顯得特別緊張忙碌。六點多估計主人要回來,可四菜一湯還沒齊備,韓放急得一頭火星子,忍不住埋怨蜓蜓說:“大小姐,你媽回來要問爲啥做飯這麼晚,讓我怎麼回答”

    “嘴是扁的,舌頭是軟的,愛怎麼說怎麼說!”蜓蜓滿不在乎地在小書房裏打着電子遊戲。

    “那我可如實回報了。”

    “隨便!”

    “她可是交待不許閒雜人等進門的。”韓放將“不三不四”改成了閒雜人等,爲的是不含刺激意味。

    “你別拿住雞毛當令箭!她不准我出門,又不準外邊來人找我玩,我成啥啦坐監呀別忘了,僱你來是看管我的,沒有本小姐就沒有你這份工作!想好好兒幹下去,就得巴結住本小姐。惹我煩我離家出走,叫你也屎蚵螂搬家——滾蛋!”

    韓放又氣又好笑,老實不客氣地敲打她一句:“那好,等會兒你媽回來我就辭工。原因嘛,作不了兩頭兒難,受不了老少娘兒們的氣!”

    蜓蜓半晌沒吭聲,等打過了癮,倒自己走進廚房幫着摘菜剝蔥,還嘟嘟囔囔地說:“真是我媽僱來的特務、狗腿子!喂,韓大哥,一個鍋裏耍稀稠,往後請多多關照啦……”

    雞叫三遍後,窗戶上便透進亮光來。婆婆在外屋拍着裏間的門叫:“雨兒,給你打的荷包蛋烙的蔥油餅在火邊煨着哩,快起來喫吧。我下地刨紅薯去了。”

    雷雨兒很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隨之掙扎着起牀了。天已經有點冷了,看東邊一大堆紅霞,晴得雖好,肯定是昨夜落了霜。莊稼人都在忙着刨地裏的紅薯,拿鋤拿鏟的,拉車挑擔的,一嘟嚕一串的人都涌出了村子。雨兒望着門外,怔怔地卻無可奈何。

    來到韓放家倆月多了,爲了有個理由落腳,也爲了肚裏的孩子能光明正大地出生,當初進門時她是和韓放辦過結婚手續的,也舉行過一個簡單的婚禮。但她們的婚姻卻是有名無實。懷着別人的孩子同韓放做夫妻,這是自己的難堪和對韓放的侮辱;再說自己正處妊娠期,時不時的反胃和每天一兩次的眩暈,種種病痛的不適,使她哪有飲醇求歡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配不上韓放,他雖是個窮漢子,但那份善良豁達,那種多才多智,有情有義,是一般人都望塵莫及的。她覺得他將來肯定會有個好的歸宿,因之也應該有個純潔的妻子和無瑕疵的家。她留在韓家,就算暫時的避難或苟延殘喘吧。一時死不了,是由於生命裏還有個生命,她得爲新生命而忍辱負重。

    雨兒曾想過要把肚裏的孩子打下來,但又實實地捨不得。她恨給她播種而不管收穫的男人,決不是要爲他傳宗接代——她也沒這種責任。她只是悲哀自己在世上再沒親人了,能留個孩子,總算是生命的延續,也是爲雷家留一條根兒。聽說爺爺是在東北什麼市做醫生的,爸爸是單根獨苗,到自己這一輩,雷家的氣煙似是要盡了,就自己一個丫頭片子,爲不能頂門支戶,不能揚姓立名,爸爸曾害了好長時間的心病。如今親爸爸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又得了絕症,除了留下這個孩子,她還能爲雷家做點兒什麼呢但要生這個孩子,她就只有先保住自己的命。

    新婚之夜,當韓放想與她親熱的時候,被她含着淚拒絕了。

    韓放倒很能理解,就輕輕給她帶上門,到外間的小木牀上睡去了。當然,這情景,婆婆是不明白的。雨兒想,婆婆從外相看,一定覺得他們這一雙小夫妻非常恩愛。韓放對雨兒總是溫順體貼,照顧得無微不至;雨兒對韓放也是滿懷關愛,二人不笑不說話,喫東西推來讓去,幹活兒你爭我搶,人前背後,都稱得上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了。

    但使雨兒不明白和過意不去的是,婆婆對她也是百分之百地疼惜。按道理,自己的兒子也不是無能之輩,娶個“拖油瓶”女人,老人該是會不同意不高興的,可韓大娘卻將雨兒看的勝過親閨女。她年紀還不到五十歲,可鬢髮卻已花白,滿臉的滄桑,一身的病痛,特別是兩隻眼睛,幾乎昏的就要看不見面前的人影兒了。可她仍是一刻不停地忙碌,家裏地裏的活都頂着幹。每天一大早,她起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雨兒打荷包蛋,烙蔥油餅。農村沒啥好喫食,這兩樣就算是待客之物了。中午,她打地裏回來,顧不得歇息,洗把手臉就進竈屋,從雨兒手中搶過鍋鏟做飯。知道懷孕的人不願喫油膩,就素素地做兩碗麪葉兒,點上香油,放上辣子姜醋;怕稀湯麪吃了不耐飢,另外再爲兒媳烤一塊紅薯。晚上又怕喫紅薯胃酸,就給雨兒熬稠稠的小米粥,拌些香椿泥兒或淹芥絲兒當菜;有時看雨兒胃口好的時候,就炒一盤青辣椒,要不就用白菜燉豆腐,或殺一隻自家養的小雞,爆妙了,哄着雨兒喫,想爲媳婦補補……總之,婆婆是千方百計地照顧雨兒,只爲兒子不在家,怕媳婦受了委屈。

    剛上來雨兒想,也許婆婆也像村裏人一樣並不曉得自己已懷了孕。但後來看到老人家總是爲她備酸尋辣地張羅,又像是啥都明白;或許……她以爲孩子本來就是韓放的?……這使雨兒在略感欣慰的同時又有一種做騙子般的卑微。

    韓放是在結婚一禮拜後就辭了學校的工作到市裏去打工的。他跟雨兒說:“我現在肩上有三副擔子:一是給媽媽的眼睛開刀讓她重見光明,二是爲你治病,三是準備養孩子。”有這麼多的責任和義務,他當然得拚着命去掙錢。

    雨兒能說什麼呢她沒理由讓韓放在家守着她,守着她做什麼呢夫妻間該有的扭帶她們事實上全沒有,其實他們每晚的時光都過得挺尷尬,也挺沒滋味兒。不過她擔心過“丈夫”走後自己的處境會不會改變:婆婆和兒媳原本就是一對兒矛盾,村子裏三天吵兩天鬧的,大都是因爲婆媳不和引起的。兒子娶了個懷着孩子又患着病的媳婦,頭幾天還新鮮些,往後日子比樹葉都稠,兒子又不在家,她能一如既往地對待我嗎……

    雨兒的擔心是多餘的,兩個多月過去了,韓大娘對她不改初衷。看着婆婆拖個病身子還殷勤地侍奉自己,雨兒常被感動得眼淚婆娑。她被韓家母子的至善至誠庇護着,也爲自己能遇到這樣的好人家而暗謝上蒼,但她有時也有困惑:他們母子這樣待我,是天性使然呢,還是另有什麼原因世上一切遊戲都有規則,不管做人做事,超越了規則就畢竟有特殊的因素存在,要不就不能長久。

    雨兒也想爲韓家多出把力,最起碼別讓娘捧着,但她的肚子已鼓了起來,裏邊的小東西時不時彈蹬幾下,常震驚得她顫抖不安。身子越來越笨重了,也沒少喫少喝,可似乎身上力氣越來越少了;每天都會出現一兩次陣暈,有時還胸悶氣短,呼吸困難,眼皮難擡,四肢癱軟,眼前出現重影,手腳不聽使喚,她曉得這是腦袋裏的病在作怪,但卻從來不說出口,只是強打精神地在家幹一些小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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