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約能感覺得到,顧執淵是在讓給自己做選擇,而他的內心,是希望自己回頭。
可她有一件事,想問一問。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或者說,爲了這件事?”
“對。”
“你不是在利用我,而是在保護我?”
“是的。”
“哪怕這件事,讓你痛苦萬分,變得暴戾殘忍,你也沒有想過放棄?”
“我不能放棄。”
“那我考慮好了,我要走下去。”
顧執淵低眉闔眼,斂藏起全部的無奈和心酸。
他點頭,“很好,既然如此,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了宋姝,順便,她已有身孕。”
沈非念往後退了一小步,錯愕地看着顧執淵。
顧執淵卻只說,“下令吧。”
“能不能等她生下孩子再……”
“不能,斬草除根。”
“可……”
“可什麼?”
“可我答應過趙華安,會保她性命,更何況她如今已有身孕……”
沈非唸的聲音小下去,她自己也知道,是在說一些荒唐的話。
而顧執淵只是看着她,看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自己所言。
“她懷孕了。”沈非念低聲,“即便是戰俘,是不是也不會被絞殺?”
“你說得沒錯,即使是戰俘,也不該殺有孕的女子,因爲她肚子裏的生命是無辜的。”顧執淵緩聲說道,“可你知道,我大乾有多少忠義之士,死在她的手裏嗎?”
沈非念用力抿脣。
沈非念握傘的手用力收緊,她不是不忍心殺宋姝,她是不忍心殺一個母親。
“很難對不對?這樣難的決定,以後你會經常做,早些習慣。”
顧執淵以一種極是尋常淡漠的語氣,輕鬆自如地決定着兩條生命的終結。
不知過了多久,沈非念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等趙華安回來,見她最後一面,再……再作打算。”
“好。”
顧執淵點頭。
“你是不是故意留着宋姝給我的?”沈非念問他。
“是的。”
“你……”
“沒錯,我在逼你當一個劊子手。”
“我還要殺多少人。”
“很多,多到你自己都麻木以後,你就不會對這個世界抱有什麼美好的期許和願景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脣角的弧度很好看,微微彎着的眼睛也很好看,可是他的眼神死寂得像個枯守荒墳多年的死人。
那種沈非念熟悉的,他身上的懨懨厭世之感又回來了。
沈非念邁動有些發僵的雙腿,緩慢地往馬車走去。
腿有些軟,沒走幾步,又險些摔倒。
顧執淵接住她抱起,兩人都沉默着不說話。
雪夜的月色格外皎潔,映潔着無暇純淨的世界,寒風夾雪地吹打在顧執淵身上,半點傷不到沈非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