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虛弱道,“但傾傾,那副《浮沉》和《破曉》是送給你和阿硯的。”
江逾白這一生,連出生都是原罪。
短暫的人生中充斥着各種謊言和背叛,但虞傾……讓他保留了最後一絲人性。
他與權植的角逐,很早就已經拉開了序幕,而且註定了兩敗俱傷的結局。
只是,他的朋友,他喜歡的人……
臨了,他發現這厭惡透頂的世間,他竟然是貪戀的。
“傾傾……”
江逾白伸手,想要撫上虞傾沾染着淚痕的臉頰,但在看到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時,頓了頓。
最後,他的手無力地垂落。
“師兄……”虞傾哽咽着,抓住了他的手。
江逾白油盡燈枯的臉上爬上一層笑意,那雙被仇恨和虛假覆蓋的眼眸,變的溫和而又沉靜。
他抿了抿脣,顫抖着說,“畫,不髒……”
聽到這句話“不髒”,虞傾的眼淚失控。
她咬着脣,不想讓自己的哭聲逸出來。
“沒有,沒有……”虞傾胡亂地搖着頭,“不髒,不髒的……”
在這一場,橫跨三十年,甚至更久遠的陰謀中,他們都沒能倖免。
誰又能比誰乾淨幾分。
“師兄,你堅持住!”虞傾扶着江逾白,開始給謝瑜笙打電話。
……
短短的幾分鐘,虞傾像是過了很久。
謝瑜笙帶着人趕來的時候,江逾白已經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快,先送搶救室。”謝瑜笙低吼。
“不,不用了……”在醫護人員碰到江逾白的時候,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不,不用……”
“師兄……讓謝醫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江逾白抓着她腕子的手突然跌落。
“師兄——”
江逾白勾着淺笑,眼神裏滿是悲涼與戀戀不捨,他說,“傾傾……再見了……”
“師兄——”
“師兄——”
……
這一次,不管虞傾怎麼喊,江逾白都沒有給她任何的迴應。
“虞老師,江總他……”謝瑜笙欲言又止。
虞傾腥紅的眼眶噙着淚,訥訥出聲,“他,曾經是我最親的哥哥。”
儘管她懷疑,逃避,甚至怨恨。
但在曾經被人冷眼相待歲月裏,是江逾白給她的生命送來了一縷光。
虞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鬆開了江逾白。
江逾白身上還揹着案子,所以他的死訊並未對外公佈。
但藺正告訴了江慕嵐和權植。
江慕嵐雖然在這個利益鏈中沒有擔任重要的角色,但她與權植之間,就江逾白的存在而進行的利益置換,不在少數。
與權植一樣,江慕嵐也是塊硬骨頭,一個字都沒有交代。
藺正將江逾白的死亡報告丟在了江慕嵐的面前,直接道,“你弟弟,死了。”
聽到這五個字,江慕嵐的眼眶瞬間變的通紅,她憤恨地盯着藺正,低吼道,“不可能!”
“不可能,我弟弟不會死的!”
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江慕嵐發瘋。
良久,江慕嵐崩潰地嘶吼出聲,直到精疲力盡地癱在椅子上。
“你希望是什麼?”藺正冷冷地盯着江慕嵐,“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麼?”
江慕嵐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把該說的都說了,等你出來,江氏還能有你一席之位。”
“不可能,那幫老頭子現在肯定樂瘋了……江氏,再也不會有我的生存之地……他們巴不得我們姐弟兩都死了。”
聽到這番說辭,藺正臉上無甚表情,“江董,我現在叫你說並不是因爲我們沒有掌握你犯罪的證據,而是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話落,藺正起身就走。
江慕嵐看着他的背影掙扎,最終問的,還是關於江逾白的事情,“我可以見見他嗎?”
頓了幾秒,藺正喊了一句,“小郭,帶她去見江逾白。”
比起江慕嵐的痛苦,權植表現的平靜多了。
在聽到江逾白的死訊之後,他只是輕輕地掀了一下眼皮子,淡淡地應了一句“哦。”
“兒子死了,你當老子的就這種反應?”
“那藺處覺得我該是何種反應?”
藺正輕扯了一下嘴角,“比如說一說,你是怎麼一路高歌,平步青雲的?”
權植定定地盯了藺正幾秒,不冷不熱的說,“怎麼,要給我升官?”
“升官不可能,送你一副棺材倒是有可能。”
“哈哈哈哈……”權植失笑,隨即冷着臉,陰沉出聲,“藺懷章就是這麼教育孫子的?”
“沒你孫子教育的好,哦對了……你沒有孫子。”
藺正收斂了笑容,“既然權老不願意說,那心裏的祕密就爛在肚子裏吧。”
畢竟,憑江逾白透露的線索,江慕嵐的交代,權植二十年沒跑了。
至於其他……
藺正倒是很想會會那個薄爺爺了。
從審訊室出來,藺正就給燕城的爺爺打了個電話。
他沒說薄孟輝的事情,但他家老爺子早就活精了,什麼猜不到。
“爺爺先幫你打聽,你可不要輕舉妄動!”
“知道。”
-
江逾白沒有葬禮,只有一個簡單的儀式。
回到醫院,虞傾照舊站在了宋硯青的病房前。
這些日子,破事一件接着一件,她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往日的靈動雙眼也沒有了光。
“硯青哥……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
隨着真相抽絲剝繭,虞傾越來越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尤其是宋硯青與薄孟輝的關係。
如果薄孟輝出事,那以目前的材料來看,宋硯青就是幫兇。
“如果你不醒來,我就要帶着囡囡回J國了。”
她的威脅無人迴應。
虞傾眼眶迅速泛紅。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的電梯響了一聲,藺正帶着兩個檢察官走了過來。
看到他們身上的制服,虞傾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
藺正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要不是他在樓下碰到了這兩位檢察官,根本不知道他們要調查宋硯青的事。
“請問是虞傾嗎?”其中一位檢察官問。
虞傾抿了抿脣,說,“是。”
“宋硯青涉嫌擾亂市場經濟秩序,請你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