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暗了暗:“往後不會了,往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包括你認親。
這句話,宋嬋最近總聽,次數多到她都數不清,所以她並沒有多少期待。因爲她知道,這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限制她能做的事。
不能做的,照樣不能。
比如離開帝都,離開他!
宋嬋轉身,默默去了外間。沙發上有毛毯,她抱着躺下。蕭墨寒聽着外面的動靜,無聲地嘆了口氣。
水依然沒喝成,剛纔試着下牀,費盡他洪荒之力,現在怎麼也爬不起來了。
畢竟才縫了針,畢竟是肉體凡胎。
他渴了許久,直到白九棠來查房。
看到躺在外面的宋嬋,再看看裏面望眼欲穿的蕭墨寒。白九棠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輕手輕腳地給他檢查傷勢,然後又量了下體溫。
“三十六度五,正常。”他報着體溫計上的數字。
蕭墨寒喝着他剛給自己倒的水:“陌白那邊怎麼樣了?”
“生龍活虎,過兩天就能下牀了。”白九棠收拾好工具,撅眉,“你多操心一下自己。”
他擡了擡下巴,指了指外面:“跟宋嬋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早晚有這一步要走,不過是提前了而已。”
都是心裏有數的事,不需要詳細解釋。
蕭墨寒把杯子遞過去。白九棠見他不想說,也不強求。接了杯子放桌上:“往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吧?”
“難說。”萬一哪天宋嬋恨他恨到他非死不可的地步,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把這條命獻出去。
債不還,他也寢食難安。
“就沒有別的解決方案麼,你昨晚把我和陌白都嚇了一跳。”白九棠單手插兜裏,語重心長,“萬一傳到老爺子那裏,咱們三個合力,都不一定保得下宋嬋!”
“補償有很多種方式,未必要這麼過激啊!”
“我也不想。”這不是沒辦法麼,但凡還有別的路可走,他也不會選這條路。要知道,昨晚那刀雖然是自己刺下去的,可卻是宋嬋起的頭。
她若不起殺心,他也不至於此!
“我心裏有數,你們不用擔心。”總歸是他跟宋嬋的私事,蕭墨寒不太想讓他們跟着費神。
何況,讓他受些虐,宋嬋心裏也平衡些。
他的愧疚感也就會跟着少一些。
挺好。
“你是蕭墨寒,凡事穩操穩算,我也說不着你。”白九棠不是那種會勸人的人,剛好蕭墨寒也不是那種會聽勸的人。
留了兩盒消炎的藥,叮囑兩句傷口別沾水之類的話就提着箱子走了。
走時,宋嬋還在外間的沙發上睡覺。白九棠也沒打擾她,輕手輕腳地出去,順便把門關上。
宋嬋這個回籠覺一直睡到方嬸來才醒。
而這之前,蕭墨寒已穿好他自己的衣服,坐在簡易桌前辦公。起先宋嬋不明白他既然這麼疼爲什麼還要咬牙起牀看資料看合同。
方嬸一進來後,她懂了。
他是不想讓方嬸看出他受傷了,所以才故意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一切都是爲了替她隱瞞!
可她已沒有絲毫感動,平靜無波的心依然沉如死潭。
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喫完了早餐,蕭墨寒爬起來了就沒有再躺下去的意思。秦歌不在,公司那頭的事都積在那裏沒人處理。
他天天呆在醫院,不能爲了美人,棄了江山。
不然,老爺子那邊可不幹。當初他說服蕭啓國不再插手他和宋嬋的事,提的交換條件就是永保蕭氏這座江山不朽。
宋嬋則躺在牀上,一手抱着虞天楓送的流氓兔,一手拿着劉敏秀的日記本閱讀。牀單已經被她換過,不是看在蕭墨寒的面子上換的,是她躺在一堆血腥裏也不舒服。
兩人同處一個屋檐,卻生生過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到十一點,蘇陌白被蕭家保鏢攙着來竄門。見着蕭墨寒坐在椅子裏對着電腦十指如飛,驚得髒話都飆出來了:“我靠,老蕭,你要錢不要命啊!”
蕭墨寒扭頭眼神暗示了下,示意他別出聲。蘇陌白伸長脖子探了探,嘴角抽得更厲害。
電腦裏,蕭啓國那張臉,沉得跟死人一樣,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他速如飛箭的殺氣!
他趕緊縮回脖子。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纔會對蕭墨寒抱以深刻並熱切的同情。
說真的,他家老頭要有蕭啓國一半的嚴肅,他都活不到今天。至少也會得個抑鬱症什麼的。所以他很佩服蕭墨寒的強大。
也只在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蕭墨寒的心理素質,無人能敵。
在蕭啓國嚴苛到近乎變態的管理下,蕭墨寒還能身心健康的成長,併成爲一棵帝都無人能及的參天大樹,真的,挺不容易。
更絕的是,蕭墨寒面對蕭啓國時,不但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壓力,還能一心二用,在與他視頻的同時,與一衆高層開網絡遠程會議。
牛逼!
蘇陌白暫時便打擾他,也沒什麼要和宋嬋說的,便靠沙發上坐下,隨手抓起茶几上一本雜誌翻看了起來。
蕭墨寒那邊很快結束。關了電腦,他從一堆文案中擡起頭:“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好歹你現在也是傷號。”蘇陌白就是不放心他的傷,過來看一看。從頭打尾打量了下蕭墨寒,調侃,“不錯,老白沒有騙我,你果然比我要好得多。我連坐直了都困難,而你已經可以搬磚了。”
都是被逼的。
他若身上沒這麼大擔子,他也不至於如此強撐。
蕭墨寒捂着胸口,慢慢往後靠:“身體還沒恢復就不要亂走,你這樣,就不怕九棠數落你?”
“老白才捨不得。”蘇陌白把雜誌壓在胸口。隨後扭頭看着蕭墨寒跟他的同款姿勢,感嘆,“咱們也算是難兄難弟了。剛纔老爺子跟你說什麼了?”
蕭墨寒擡起那隻被宋嬋咬的手。
蘇陌白扯脣,一臉佩服的表情:“你家老爺子到底在你身邊安插了多少眼線,連這點小事都要報告。”
蕭墨寒:“未必是身邊的。”
醫院裏也有。
這家醫院,蕭氏可是大股東。
“幸好有老白,昨晚那一刀沒叫人發現,不然……”傷個手,蕭啓國剛纔那樣子都恨不得把對方就地正法了,要讓他知道他孫子胸口叫人捅了個洞,那還不得滅人九族。
蕭墨寒凝眉沒接這話。閉眼,按着一邊的太陽穴。
蘇陌白扔了手中的財經雜誌,餘光瞥到下面一本封面是婚紗照的書,狐疑地翻了兩頁,竟全都是這方面的廣告:“怎麼都是婚紗照,你真的打算跟宋嬋結婚啊?”
“不過是按計劃行事,那麼驚訝幹什麼?”
蘇陌白瞅了眼裏室半掩的房門,用書擋住半邊臉,聲音低低地道:“她都要殺你了,你還敢跟她結婚?好歹你也等這風頭過了,她氣消了,你再結啊!”
“她氣要一輩子不消,我就一輩子不結麼?”
這裏面亂七八糟的事牽扯得太多了,宋嬋的怨,霍家的念,一切都是未定因素,每一個都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刀,變數太多了。
他不想繼續等下去,也不想一個一個地解決了再行動。
他要按自己的計劃走,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