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房門被徐徐打開。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薛窈巧聽見腳步聲,卻不敢回頭,她徑直走到牀前,用被子罩住腦袋。
柳巳見狀,在黑暗中無聲笑笑。
不一會,薛窈巧聽見浴室傳來水聲。
薛窈巧這才清了清嗓子,問道:“這麼快?”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一下,柳巳的有些發啞的聲音從浴室傳來:“手熟了,自然要快些。”
手熟……
薛窈巧又想起那個木櫃,胃中翻騰。
這一夜實在太過漫長。
她閉上眼睛開始胡思亂想,想讓自己忘掉那個木櫃。
薛窈巧睡意正濃,迷糊中,一個人躺在了她身側。
她猛地一睜眼,柳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麼?沒跟別人同睡過一張牀?”
薛窈巧含糊道:“沒事。”
她轉過身子朝另一邊去,突然想起白日裏月升設的那個不怎麼精妙貞潔局。
當今女子最看重的貞潔,又何嘗不是一把枷鎖?
太早失貞是她天大的不幸,但卻助她從枷鎖中掙脫出來。出來了,她也就自由了。
可別人還是想以這個來威脅她呢。
“老祖宗這次一定會很開心的,”柳巳自言自語道:“少女的軀體,用精壯男子的血液澆灌……呵呵。”
“畢竟還是老祖宗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東西應該不會嫌棄吧?”
暗色瀰漫在屋中,薛窈巧的瞳孔逐漸增大。
柳巳的意思是,那個月升是老祖宗的女兒?
畢竟進宮有了些時日,薛窈巧也知道太監口中的老祖宗,所指的便是司禮監掌印——李齊。
原來是李齊,就是那個喫人妖怪。
“公公是怎麼知道月升是老祖宗的女兒?”薛窈巧好奇問道。
“唔?”柳巳奇怪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義父呀。”
原來那晚不是閒聊……
薛窈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日柳巳身上的酒香是爲了從王承因口中套出這件事,喫人妖怪喫到自己的骨肉上,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發出一聲細微輕笑。
“姑娘叫咱家謝你,”柳巳突然說道:“那咱家該如何做?”
“幫我找到桃枝。”薛窈巧終於等他開口。
柳巳說道:“這個太簡單了,姑娘可以再提一個,畢竟你可是差點就被……”
柳巳言語未盡,薛窈巧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想說她差點被人侵犯一事。
薛窈巧說道:“手腕和腳腕的痕跡都是用鞭子勒的,我沒有事。”
“是嗎?”柳巳說道:“其實咱家一直想問姑娘一個問題,宮裏的人都想出去,只有你削尖了腦袋想進來,這是爲何呢?即使是給你姐姐報仇,搭上自己一條性命,值嗎?”
“柳公公向來把命看得很重,”薛窈巧笑道:“但我是亡命徒,什麼都沒有,每次都只能以性命爲賭注,才能贏。”
晨鼓鍾悠揚的聲音從窗外飄進來。
天亮了。
李齊端坐在大殿之上,王恩和福安一個捏肩,一個捶腿。
柳巳把早膳端了上來。
李齊吸了吸鼻子,佈滿褶子的臉上浮現出輕鬆愉悅。
“老婦人”切下一塊,放入他嘴中。
李齊細細咀嚼,慢悠悠地吐出一個字:“賞。”
柳巳跪在地上:“奴婢謝過老祖宗。”
語落,王承因從殿外進來,哭喪着臉:“老祖宗,政王爺說見到自己府上失蹤了的丫鬟,叫我們把宮裏奴婢都叫出來,他要找人。”
如此興師動衆地在後宮找人,也就元麒慣着這個親弟弟了。
白今儀清晨醒來,被月林服侍着洗漱完畢,由薛窈巧擡來早膳。
“本宮還以爲你死了呢。”白今儀捏着杯蓋,冷斥道:“一次也就罷了,兩次三次,你當月牙宮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奴婢知錯,奴婢自願領罰。”薛窈巧跪在地上,埋着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道:“不過奴婢想請娘娘給奴婢一點時間給您說清昨日奴婢身上發生了何事,娘娘聽完後再決定如何懲罰奴婢也不遲。”
白今儀聞之,頓住思考了一番,覺得有些道理後才說道:“你說。”
薛窈巧把衣袖上挽,露出手腕,上面盤踞着一條鮮紅的疤痕。
“月升覺得奴婢推薦月林到娘娘身邊,是爲了搶奪娘娘的恩寵,於是心生恨意,把奴婢綁了,辛虧被柳公公發現,現已經帶去宮正司,等候處罰了。請娘娘,奴婢問過了,月升籍貫還在冷宮,沒有到月牙宮,不會影響到娘娘。”
白今儀眉心一跳,這個假小樹每次都是……有驚無險。
“出去領三個板子,禁足月牙宮內七日,你最好安分點,”白今儀說道:“昨日政王爺在觀月樓賞月,說是找到了他那個消失在宮中的丫鬟,拔腿便走。”
“如果他找到了你,不要牽扯到本宮。”白今儀終於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有些放鬆下來。
“娘娘放心,奴婢分得清孰輕孰重。不過娘娘,中秋之約,不是您跟皇上的兩個的約定,政王爺怎麼會來?”薛窈巧在地上問道。
主僕二人早就猜到竹林偶遇這種戲碼,對於元麒這種從小生活在宮中見慣各種手段的皇帝來說,實在是拙劣得可笑。
所以第二日白今儀故意嬌羞,先發質人地點破元麒的玩笑,之後又在玩笑中同元麒約定——月圓之夜一定要到月牙宮來賞月。
後來蕭女使一事,白今儀藉機搭上齊悅兒,插手了中秋宴一事。
這件事看似沒什麼用處,但實際上,白今儀昨晚藉此事在元麒面前好一頓說,在元麒面前一副關心後宮事物的模樣,得了不少賞賜。
布了半個月的局終於收網,白今儀原來也想給薛窈巧一些賞賜,可是這個死丫鬟,她不爭氣呀!
白今儀心裏氣得牙癢癢,但還是頗爲平靜地答道:“本宮不知道,皇上來的時候,政王爺就跟着來,本宮哪敢揣度聖心?”
薛窈巧點了點頭:“奴婢出去受罰了。”
三板不多,但薛窈巧一夜未曾回宮,如果白今儀不對她有些懲罰,那今後就沒了威嚴。
但薛窈巧的身子不怎麼好,三板下去勉強能扶着自己回屋,之後便就是躺在牀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