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狗血人配狗血梗——般配。
念月繼續講了起來。
趙明軒顯然是個極其會哄女人開心的人。
先是背了許多詩詞來誇她,讓她覺得自己與其他貪圖她美色的人不同,是個有文化的人。
這點沐越不敢苟同,畢竟就算流氓有文化,那也只是個有文化的色鬼,改變不了本質。
天天寫情詩,日日送禮物,銀子如流水般的送出去。
一時間,鏡月的身價水漲船高。
無數人爭相而來,只爲了一睹傳說中的天人之姿。
流芳樓自然也跟着沾光,白花花的銀子涌進來,連鏡月跳舞的臺子都翻了新。
雕花鍍玉,恨不得往上鑲金子。
可鏡月還是那一襲紅衣,並不像其他姑娘那般費盡心思地打扮自己。
自那以後,趙明軒卻是一有時間便去流芳樓捧鏡月的場。
無數情詩似乎是下筆如有神,一股腦傾瀉而出。
一開始,鏡月只當他與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不過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來這兒尋歡作樂,不過幾天便會失去興趣。
她見過太多太多人。
意氣風發的少年,惡貫滿盈卻表面僞善的中年人,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爭相描寫她的文人墨客……
他們的眼中充滿了對鏡月的癡迷。
他們愛她,愛她容貌嬌豔,愛她翩躚飄逸的舞姿,愛她曼妙的身段。
他們不愛她,不愛她不爲銀票低頭的傲骨,不愛她一身清白不沾塵俗。
他們沉迷於她的時候,也在想象着,如何折彎她的脊樑,讓她不得不低頭。
“一個舞姬而已,我不信她能守一輩子清白!”
“都來這兒了,還在裝什麼清高?”
世人不懂出淤泥不染,他們想讓這朵花與他們一樣跌落凡塵。
而這些其他人眼裏金貴無比的恩客,於她而言,卻是喫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衆人贊她美貌舉世無雙,但趙明軒不同。
趙明軒稱她——美人有風亦有骨。
衆人說她一舞動黎城,但趙明軒不一樣。
趙明軒贊她——三千氣韻最上乘。
衆人送她金釵珠翠,趙明軒也送,但他卻從無數人之中脫穎而出。
因爲他送了一個很普通的東西——一條毫不起眼的紅繩。
紅繩是與一封鑲花小楷一同奉上的,信中說,這條紅繩是他在廟裏求來的,保佑她平安喜樂、覓得良緣。
世人皆想採摘這春色,但他卻只希望她快樂。
這愛多麼高尚!多麼純粹!多麼感人肺腑!令人落淚!
沐越想道,果然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貫會哄人開心。
當一個人在你眼中不一樣起來的時候,你就會覺得,這世上再無人比他特別。
“明軒兄,這賭約之期過半。怎麼,還未得到美人心?”
趙明軒笑而不語,只是用扇子指了指在臺上跳舞的鏡月的腳。
那友人順着扇子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只見一毫不起眼的紅色細繩戴在她的腳踝之上。
“還是你行!”
要知道,鏡月姑娘可從來不戴什麼飾物。
她從來都是視金銀珠寶爲雲煙,大多丟在角落生灰。頭上只用透明的素玉釵綰上,烏髮雪膚,卻比珠釵滿頭的千金小姐都略勝一籌。
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友人笑道,“那就靜候佳音了。”
趙明軒自信點頭,“那是自然,你就等着給我把鹿山珍翠圖送來吧!”
一切都從鏡月戴上那紅繩的時候開始變了。
素來不願裝扮的她卻開始學起了描眉,甚至親自去買了胭脂水粉,問其他姑娘如何使用更好看。
你看,動了心的女子,哪怕容貌再美,不過也是任人宰割的凡人。
鏡月天生麗質,淡妝濃抹總相宜,美貌又是更上一層樓。
若問趙明軒日日去看如此美麗的女子,又怎會不動心?
的確,他是動了心,但他理智得可怕。
要讓他從千金小姐與鏡月中選一個的話,他會毫不留情丟下鏡月,轉頭去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可鏡月卻傻的可憐,她以爲終於遇上了懂她的人,懂她的傲骨,懂她的難言之隱,懂她不甘風塵。
他說他佩服這樣堅守本心的女子,佩服她有此種寧折不彎的氣度,佩服她如蓮花般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鏡月覺得,這一生難得有人懂她。
那顆不堪於塵世的心,也終究如明珠蒙塵,發誓要體會這世間的情。
一日,鏡月出門逛街,卻遇上了地痞流氓,唐突地想要一親芳澤。
就在她難以抵擋之際,趙明軒如同拯救她於水火的神祇,一腳踢開了拽住她手腕的人。
一張清俊的臉在她面前放大,他聲音溫和,帶着安慰的意味,“鏡月姑娘,你還好嗎?”
他似乎很緊張,鬢角都出了汗。
那一刻,鏡月突然覺得,面前這人對自己,是何等的真心與炙熱。
從那以後,鏡月的舞便只爲他一人而跳。
流芳樓的媽媽原本是不同意的,畢竟如果鏡月不在大衆面前跳舞,流芳樓的客人就會直接少掉一半。
但架不住趙明軒有錢。
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一箱箱珠玉珍寶擡進來,閃着金燦燦的光。
流芳樓的媽媽笑得褶子更深了。
其實這擡進來的東西都夠給鏡月贖身了,但是趙公子沒提,她也就沒提。
能拿着錢還不用失去搖錢樹,這是何等的美事?
流芳樓不乏姿色上乘的女子,很快,鏡月的位置便有人頂替。
但她絲毫不在意。
在她看來,沒有什麼比給心上人跳舞更加開心的事情了。
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在這一刻起,似乎天地都失色,淪爲他們偉大愛情的陪襯。
“怎樣?鹿山珍翠圖?”
那友人拱手,“今日便送去趙府。”
可憐的鏡月不知道,她心中所謂真心實意,不過是他與友人的口頭賭約,她眼裏的情比金堅,不過是富家公子打發無聊的產物而已。
這世間男子的情,是最做不得數的。
可她偏偏就信了。
她只覺得人生二十載,沒有一刻比當下更快樂。
他在榻上攬着她,說不辜負春宵,不辜負心動,亦不會負她。
沐越抓狂,就這就這?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