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二十九)中秋宮宴(一)
    離發現陸訓,也已經有好幾日了。

    這幾日裏,宋彌爾就像沒有發現陸訓一樣,該喫喫,該喝喝,該玩玩,以前什麼樣,如今仍舊什麼樣,不同的是,偶爾有什麼十分精緻的喫食,或是哪兒進貢來的美酒到了宋彌爾這裏,轉眼便會在某棵樹下,或者某個屋樑上,幾個來往宮人不會輕易發現的地方擺上一些,不過一會兒,就見那裝美酒的樽或者酒壺空了,那擺着精緻喫食的碟子也空了,那樹上略有動靜,那樑上卻空空如也,這時候,便有朱律嘴裏邊不停嘟囔着,去了樹下,或者縱身一躍將那酒壺那碟子取走,第二天,一切有這樣照舊。

    陸訓心中忐忑不安了幾日,往日都是打坐睡覺,順便練練內力,這幾日都瞪大了眼睛,看時不時出現在自己周圍的喫食,等到自己喫光,又看見朱律罵罵咧咧地前來收碟子,陸訓本就沒心沒肺,如此過了幾日也真就放下了,甚至知道宋彌爾真的不會去找陛下,還默許了自己在這庭院裏上躥下跳,還對自己這樣好之後,竟有好幾次,趁着宋彌爾屏退了四下的宮人,在庭院中小憩或玩耍時,大大咧咧地跑到她身邊要喫的,氣得朱律直罵他鼻子比狗還靈,好東西才呈上來十里外他便就知道了。

    宋彌爾本來就有些小孩心性,在家也是驕寵自在慣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知道陸訓的四個侍女,清和、浴蘭、朱律、初空,除了清和與浴蘭稍微成熟一些,另外兩個一個比宋彌爾還小孩子,另一個本就不堪在意這宮裏邊的規矩,再說,這陸訓也就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又是陛下派來的暗衛,本就是陛下信得過的人,又只是偶爾出現在人前,哪裏還會顧及得到那麼多繁雜的規矩,再說,宋彌爾是她們的主子,主子都默許了,難道她們還要對這少年喊打喊殺?

    但這事,卻是瞞過了落雪修竹,以及淑節。

    總歸只是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誰都不曾放在心上過一遍。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卻是中秋的宮宴之日到了。

    爲着這宮宴,宋彌爾也可算是殫精竭慮,犧牲了自己無數的往日閒適安逸的休息時光,在淑節的配合下,一步步地搭建好了這樣一個宮宴。

    宮宴選在太液湖中最大的蓬萊島上。

    秦皇一統中原後,營造了規模壯麗的宮室,含有無數的園林建築設計,所謂“引渭水爲池,築爲蓬、瀛”,這池,便是如今在無數代皇室手中擴建的太液湖。太液湖上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島,島上有苑,苑中或豢養百獸供帝王騎射取樂,或分佈華麗宮室,供帝王后妃宴客休憩,太液湖邊也建有無數亭臺水榭,廊道宮殿,建築精美華貴,風景絢爛。

    因爲自古以來,太液池便是無數辭賦中讚歎的美景,更有無數癡情帝王與寵妃在此傾心相許,入了後宮的妃嬪們,莫不以自己能登太液湖,入三島而引以爲傲,哪怕住在太液池旁邊的宮室裏,這個皇宮之中的最北角,離帝王宮寢稍遠的地方,也是值得欣喜的,畢竟此處風景,可抵人心。

    不過太液湖向來都是帝王御用,周圍四處都有侍衛巡邏,並不是哪個妃嬪隨隨便便都能臨湖泛舟或登島漫步,因此,一聽說,這次中秋宮宴會在太液湖上的蓬萊島舉行,後宮無人不歡悅欣喜。

    宴會,一般都是傍晚舉行。

    宮宴這天,太液湖畔早早地便鋪滿了錦緞,無數只通臂巨燭在青銅鑄就的燭臺上燃燒,照亮了太液湖的半邊天空和池水。無數只輕舟掛了蔓麗輕紗,等在了湖岸。

    不遠處的蓬萊島上燈火通明,隱約可見宮人們來來往往,舞姬樂師悠悠揚坐在略略飛舞的輕蔓下,不時有零零散散的樂音傳來。

    蓬萊島上最大宮殿威嚴華美,一條兩邊立着游龍走鳳的玉質廊柱從岸邊不遠處開始延伸入殿,每十步的廊柱之間,便有一頭瑞獸雕像,嘴裏還正汨汨地吐着水,那水流入瑞獸腳底下的圓盤裏,再由特殊的暗道流入湖中,繼而又在循環至瑞獸口中。

    通向大殿的走廊以及大殿內部,皆以琉璃鋪地,殿內繪以彩飾,鑲有寶石,走廊縱向近大殿,便開始設有屏風華座。

    香疊、香爐、香球在島上隨處可見,清雅的不喧賓奪主的香氣瀰漫四溢,在蓬萊島畔,還擺有數個蠟制的圓柱體的香膏,正在慢慢融化,由此升騰起的香氣帶着太液湖水的溼意撲滿了岸邊。

    蓬萊島的正殿裏,宮女們正穿着繡有蘭草的紗綢製衣體態柔美地傳菜餚,紫龍糕、象牙饈、白消熊、專門膾、君子汀、剔縷雞,又有四季禮,南時饗等數百道食物,正在尚食局緊張地燴制中,慢慢呈上來。

    宣德宮中親信的宮人全都出動,醉竹與浴蘭帶着兩個小少侍正站在正殿門口,進一個端着菜餚的宮女,醉竹便看看她的喉舌、指甲、髮髻與耳後,摸摸她的手腕、衣袖、腰際與腳踝,見沒有私藏任何器具或藥品,再打開她託着的銀盤上以銀質器具盛着的幾道菜餚,浴蘭便又拿出一根特製的細長的銀針,在菜餚四周中心小心翼翼地探進去戳了戳再拿出來,再拿出一隻特製的小銀勺,或者帶了一點菜餚或者是菜餚的湯汁,滴了手心嚐了,見沒有任何異狀,才揮揮手放那呈菜的宮女進去,然後再將銀勺和銀針清洗乾淨,後再由小少侍遞來水杯略略漱口。不知道浴蘭能辯毒的人,皆以爲浴蘭是在以身試毒,看向她的眼神裏,也多了一份敬重,因這弄不好可能就要中毒的活,完全可以交給身邊的小少侍來完成。

    日頭往西邊慢慢地移動,天邊開始一點一絲布滿絢麗的紅霞的時候,衆妃嬪們泛着輕舟,登上了在腦海中浮現了千千萬萬遍的蓬萊島。開

    始了入宮以來,最盛大的宴會。

    先是一些從未被寵信的位分低的妃嬪們上了岸,只見她們有的規規矩矩地穿着與宮中儀制相稱的宮服,也有幾個大約是手中寬裕,也制了不逾矩的各色各類衣裙,霎時間,蓬萊島的岸邊便有了青白藍粉各色身影和女子的略帶興奮地討論聲,她們仰着脖子張着嘴環視着眼前巨大的華美的宮殿,有人不知不覺間已然癡了,一陣暖風帶着香氣撲面而來,她們才清醒過來,立馬閉了嘴,左瞟右瞟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才暗暗吐了口氣,撫了撫沒有幾根簪子的髮髻,理了理衣襟,又才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

    又過了一陣,一些位分稍稍高一些的,或者家世稍稍好一點的,或許正有受寵機會,又或者入了哪位高位妃嬪的眼的妃子們也來了,她們或者三五成羣,或者一人獨坐一舟,剛上了岸,三五成羣的妃嬪們便連連驚歎,指東指西,更有甚者,大膽地去摸那雕樑畫柱,腳上也不安分地跺跺琉璃地面,用光鑑照人的地板照照自己的衣飾。也有地對那孤身一人的不屑一顧,兩三個圍在一起小聲地討論着什麼,時不時地偏頭看向那幾個獨身一人的身影,撇撇嘴轉過頭又嘻嘻哈哈了起來,那獨身一人的,便或者早早地在少侍的引領下入了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或者一人站在岸邊擡頭望着天邊的晚霞,又或者垂着頭,不着痕跡地羨慕地望着聚在一起的衆人,這些妃嬪不論衣着髮式,都要比先前那一批妃嬪們好上許多,膽子也大上許多,她們高聳的雲髻上和裙角邊的薰香淺淺地瀰漫開來,和着蓬萊島上的薰香,薰得人迷醉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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