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三十三)中秋宮宴(五)
    還不待沈湛等人回過神來,那樂音又是一變,原本如春波拍岸般激烈的曲調突然間便舒緩了下來,那虞汐正旋轉到最快處最高處的身子驀地便慢了下來,一時之間,衆人心中又是一陣感嘆。本來那舞蹈已經快到了極致,衆人都以爲虞婉容定然無法承受,卻沒想到樂音一變她便腰身一轉,整個人像是凌空欲飛,就在這姿態中,她慢了,身姿慢慢在風中舒展,仿若新婦初妝,日高慵起,慢試春衫,又如凌波仙落,花前隔霧,共醉青苔。

    忽地,那不遠處立着的孫婉儀孫萱音調愈發婉轉拔高,笛聲驟停,鼓聲驟起,那虞汐竟然又急速旋轉了起來,一邊轉着纖腰一邊向後折去,眼見着在衆人的驚愕間,那纖腰已經快要折斷了似的,突然風停了,鼓聲止了,歌聲也聽了,只見那虞汐頃刻間將兩隻廣袖一拋,在衆人的低呼間乍然向小舟上倒去,岸上的人的驚呼聲還沒有完全出口,只見那虞婉容正恰恰將要倒在輕舟之上,她身下正要挨着的燈籠正映她燭影搖紅,容光癡豔,又霎時,燈火突滅,舟上河上突然就沒有了一絲燭光,四周黑寂,那虞婉容倒下去望向沈湛的樣子竟似是成了絕唱!

    此時此刻,衆人已經無暇去猜測那紅燭燈籠是如何一時之間全部滅掉的,都紛紛瞪大了眼睛,在黑重重的湖面上尋找那十數小舟的影子,宋彌爾更是驚訝得朝前走了兩步,望着湖水深處仔細辨認。

    正在衆人怔忪間,卻間兩艘小舟從那湖上黑暗之中,放佛破開夜色般緩緩駛來,靠近了岸邊,正是孫婉儀孫萱和虞婉容虞汐,只見她倆一個一身廣袖素錦交領襦裙,一個月白色齊胸襦裙,腰帶飄飛,面頰上還帶着費神費力表演後激動的紅霞,宋彌爾看着兩個大美人從月色渲染中走出,又欣賞了那可稱得上絕妙的歌舞,早已興奮不已,看着兩人上岸,便欲拉着沈湛一同上前,她一臉笑意得轉頭看向沈湛,卻見沈湛已是一臉驚豔地看着正朝着他走來的虞汐和孫萱。

    宋彌爾頓時覺得胸口一悶,卻又說不上來這種不暢快的情緒到底是什麼,輕輕搖了搖頭,只當是自己看見沈湛看了驚豔的歌舞便只顧看着他的寵妃而不理會自己的不快,心下定了一定,也轉過頭望着走來的虞汐和孫萱。

    不得不說,後宮中人的,哪怕是再不好看,卻也是美的,更不要說如虞汐,孫萱這種本就是百裏挑一的容顏了。

    只見她們盈盈下拜,剛剛直起身,沈湛便朝前一步扶住了虞汐,腦海中全是她蹁躚的身姿和最後燈火熄滅前倒下去時望向自己的癡戀眼神,不由得用拇指輕輕碰了碰虞汐的手腕,羞得虞汐雙頰更紅,抿着脣眼含笑低了頭。

    一旁的尉遲嫣然見了,淡淡地朝虞汐身邊的孫萱瞟去,見她滿眼皆是興奮和歡喜,對陛下扶了虞汐卻沒有顧及自己的行爲竟沒有絲毫的嫉妒或失落,尉遲嫣然不由得眉尾一挑,心下奇道:這孫萱竟和虞汐走到一塊了,虞婉容的本事可真是夠大的,讓人心甘情願給自己配綠葉當墊腳石!

    面上卻是噙了笑看向沈湛,話卻是衝着虞汐:“虞婉容這一曲恁地驚豔,可把我們衆位姐妹看呆了去。”話裏話外竟然半分不提起孫萱,尉遲嫣然嘴上說着,眼睛又朝孫萱瞟去,只見她聽見自己誇讚虞汐的話竟是滿心歡喜的神色,沒有半點不快,心頭一哂:真是個蠢的!

    沈湛身邊的宋彌爾聽了莊妃這話,側過頭來不辨情緒地睇了她一眼,轉過頭去笑着問虞汐:“今夜之歌舞,獨你二人最爲令人心懷激盪,不知這歌舞可有名字?”

    那虞汐朝宋彌爾一福,卻是搖頭笑道,“回娘娘的話,今日這歌舞皆是孫姐姐所想,妾未出得半分力,排演得匆忙,也不曾取了名字。”

    一旁的孫萱沒想到,本是出主意的虞汐竟然會把出主意的名聲安在自己頭上,竟是呆了呆,繼而嘴脣囁嚅,欲言又止,神情之中似有掙扎。

    已經放了一半精力在虞汐身上的沈湛,聽得這歌舞還不曾有名字,勾脣一笑,低聲道,“姱修滂浩,麗以佳只。曾頰倚耳,曲眉規只。滂心綽態,姣麗施只。愛妃此舞天下絕矣,婉儀之歌喉世間也是少有,不若命此歌舞爲《綽月》乎?”

    虞汐與孫萱聽得沈湛的命名,心下一喜,施施然朝沈湛拜下。

    已走到沈湛的宋彌爾見此,又是莞爾展眉,朝着身邊的沈湛帶着笑意輕聲道:“陛下,虞婉容與孫婉儀兩人爲着這支《綽月》甚

    爲用心,妾身且爲她們討個封賞?“

    身後的尉遲嫣然聽着這話,心中差點掀起一陣嘲諷的狂笑:竟然又是個傻的!

    而宋彌爾身邊的沈湛聽見宋彌爾這話,眉頭不自覺地一皺,卻又不知道自己眉頭爲何而皺,復又迅速舒展了眉心笑道:“梓潼所言甚是,既如此,便晉孫氏爲淑儀,虞氏也晉爲淑儀,賜封號‘月’。”

    已是月淑儀和孫淑儀的虞汐和孫萱,聽了這話,頓時喜不自勝,那孫萱便是笑得開了不見眉眼,兩人朝沈湛拜了又慎而又慎的朝宋彌爾恭謹地拜了拜,口中滿是感激之情。

    沈湛見此二女作爲,也不知爲何心頭一舒,又將虞汐與孫萱二人扶起,領着宋彌爾轉身又朝大殿中走去。

    這一下子,虞汐和孫萱便成了衆人的焦點,膽子大的妃嬪們已經湊到二人跟前小聲說笑套着近乎,尤其是虞汐身畔,那言笑晏晏的人自是甚多,前幾月連升幾級不說,今日這一夜之間,又往上跳了半品,別小看這半品,雖說半品不起眼,但虞淑儀可是從婉容升到淑儀的呀,可是相當於小跳了三個品階呢,更何況,陛下還賜了她封號,這可是後宮第二個有封號的人,比起符合柔貴姬身嬌體弱的“柔”字,這個“月”字可不是一個形容愛憐的身子骨的詞語,而是帝王實打實的讚美和喜悅了!是說虞汐堪比月下仙,又令君王悅之,這個封號一出,柔貴姬文清婉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白了一層,整個人搖搖欲墜,若不是身後的如兮扶着,恐怕又是要倒下了!

    一時之間,走在帝后身後的貴妃等人各走各的,中間的何昭儀與段昭儀,一個低頭不問周身事,一個眉間憤恨嘴裏唸唸有詞,再後面的月淑儀與孫淑儀攜手相形,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周圍更是稀稀疏疏地圍了一圈還在恭維着打聽着的低位妃嬪,再然後是秦舒涯江月息等人遠遠地綴在後頭,不曾上前恭維,也不曾有什麼嫉妒或羨慕的神色,秦舒涯嘴角含笑負手望着明月,江月息在她的一旁嘰嘰喳喳興高采烈聽不清說些什麼,最後掉在後面的,是身體虛弱往常便走得很慢的柔貴姬,只見她靠在如兮的身上,眼角微紅,擡頭穿過熙熙攘攘的衆妃嬪,癡癡然地望向了走在最前頭的沈湛的後背,眼中的情愫看得人不禁想要潸然淚下!

    不過片刻,衆人又都回了大殿落了座。一時之間,歡聲笑語和脂粉香氣又混在了一起,鼓樂聲起,前頭的碟子早已撤下,宮女少侍們在大殿兩側穿梭來回,給各妃嬪的桌面擺上新鮮的符合衆妃嬪個人口味的菜餚。

    正在樂音喧譁,言談歡笑間,突然一聲脆響在殿中響起。

    大殿上都是鋪有地毯的,尋常杯碟摔碎在地上根本不會發出尖利的聲響,因而,這脆響一出,衆人便霎時就安靜了,尋着聲音望去。

    卻原來是一個靠着大殿外側坐着的低位妃嬪,竟是將數個盤碟齊刷刷地推落在了地上,碟子重在一起落下,才發出了那樣的聲響。

    那妃嬪的桌面一片狼藉,甚至還有湯水正順着桌沿往下淌着。

    坐在上頭的沈湛眉心一蹙,就要發話將那御前失儀的妃嬪拖下去,卻見那妃嬪突然站起身來,一邊雙手在臉上亂抓,一邊撞撞跌跌地跑到了大殿正中間,整個人如同瘋魔了似的,口中不停地大喊:“好癢啊,好癢啊,啊,好痛好痛!”

    不知潛伏在何處的侍衛迅速從四周移向了沈湛和宋彌爾的身側,一有異動就會立馬拿下那失常的妃嬪。

    那領頭的侍衛還來不及接近那殿中的正在亂舞亂抓的妃嬪,卻看見那妃嬪口中的叫喊聲猛然一噎,還不待那領頭侍衛鬆一口氣,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妃嬪動作忽地停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眼瞪大,嘴巴微張,還沒有喊出什麼,一口黑血就流了下來,繼而那妃嬪“砰”的一聲悶響,隨之倒地!

    “啊!”隨着那妃嬪倒地,四周的妃嬪之間都響起了一陣陣驚呼,宋彌爾驚得站了起來,朝着侍衛喊道,“快看看怎麼回事?”

    那侍衛接了命令便不再猶疑,伸出手探了探倒下的妃嬪的鼻間,沉聲道,“回陛下,皇后娘娘,這,這位娘娘已然身死!”說着,又用手撥開了蓋在那妃嬪臉上的頭髮,一臉不忍地側過了頭,原是那妃嬪臉上脖頸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紅疙瘩,有好些地方已被剛剛那妃嬪自己抓出了血痕,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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