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一百六十四)
    宋彌爾緩緩合上冊子,半晌都沒有說話。她如今心緒複雜極了。

    出初入宮的時候,自然不會想着整個後宮就自己一個人,想着帝王的獨寵。可一年多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就算宋彌爾是個再剋制的人,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尤其是在柳州逃亡的時候,不止一次想過,若就只有沈湛與自己兩個人有多好。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

    前朝的局勢,宋彌爾不用刻意去打聽都能知道。哪裏會給自己獨佔後宮的機會。更何況,說不定這一切都是自己一片妄想呢,難不成叫她開口問問沈湛是不是也想一生一雙人?便是想又如何,兩人看着一羣妃嬪一起唉聲嘆氣彼此委曲求全嗎?

    宋彌爾露出一個苦笑。

    “主子,”一旁暗處立着的朱律輕輕上前,像是知道宋彌爾心中所想一樣,溫聲道,“主子何不去試試?若是陛下想的與主子一樣。未嘗不可慢慢籌劃。”

    “嗯。”宋彌爾不自然地側了側頭,並不看朱律。

    若是從前,朱律哪裏會在這個時候支招說話,以前,做這件事的,只有天真浪漫的初空,膽子大心眼也實,想着什麼就說什麼,纔會天馬行空地勸自己去試試。

    可是自打自己回宮,這屋裏就少了笑聲了。

    開始的幾天,始終是不適應,穿衣、梳頭,甚至看到了好喫的,都會不經意喊出初空的名字,然後才驚覺她已經離開自己,長眠在宋家後山了。身邊的宮人害怕惶恐地跪了一大堆。宋彌爾後知後覺的知道剋制了,這些宮人還不是無辜,不再將自己的心情表露出來。

    可是卻還是無法面對。

    自回宮以來自己就沒有出過宮門,便是因爲無法面對。

    甚至整天都恍恍惚惚,連舒重歡他們都無法面對,正因爲初空年紀小,貪玩貪喫,常常與舒重歡也合得來,宋彌爾害怕見着舒重歡,便想起了初空,想起她破敗不堪的屍體。

    宋彌爾整個人都處在茫然無措的狀態。不知道怎麼面對死去的初空,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活着的朱律,更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也不知道該恨誰。

    恨那些青衣人嗎?

    是該恨的,若不是他們,初空怎麼會死?朱律怎麼會毀容?

    可恨張南光嗎?

    是該恨的,若不是她貪生怕死,初空也許就不會出事。

    可是自己能對她做些什麼嗎?張南光因此失去了一隻眼睛,她是張肅行的孫女,沈湛想要重整東南勢力,想要推行廚衛改制,靠的就是張肅行對他以爲出了手傷了自己孫女的那些人的恨意,也靠着知道自己孫女不顧大局差點害了帝后的愧疚懼怕和帝后寬宏的感激。

    她恨沈湛嗎?

    可是他能預料到初空的死亡嗎?難道叫他爲了一個侍女不顧大局,毀了整盤棋局嗎?他不過是將計就計,難道有錯嗎?

    她該恨的是誰?

    是不是自己?

    若不是自己非要帶着初空南巡,若不是自己非要帶着初空赴宴,在袁晚遊先行一步離開的時候沒有叫初空跟着回去。

    若不是自己仗着朱律武功高強,認爲不會出事,怎麼會害了初空,又害了朱律。

    就好像一朵絢爛的花,上面卻有一排蟲子啃噬的痕跡。

    宋彌爾不知道怎麼面對初空的死,更不知道怎麼面對朱律。

    宋彌爾嘆了口氣,並不看朱律,只是側着頭,“我知道了,你不用勸我,你好好去休息吧。”

    一旁的浴蘭有點愧疚,若不是她那**迫得太緊,讓主子的內疚之情太深,也許主子如今也不會這般逃避。

    是她連累了朱律。

    “主子,朱律是好意,事情已經過去了,朱律已經向前看了,主子您······”

    “主子如何做事,還用不着你們倆來教!”清和掀了簾子進來,將手中洗淨的花插往小几上放了,聲音放低,語氣不善,“讓主子這般魂不守舍,你們還嫌不夠嗎,又想勸和主子什麼?”

    清和將宋彌爾攤在小几上的書冊一收,轉手放在了一旁的高腳塌上,又給宋彌爾披上了件薄春衫,“主子,雖是已經入夏了,可這晚上霧氣大露水溼重,主子您又畏冷,還是再披一件外裳纔好。”

    浴蘭有些忍不住了,清和一向不喜她們兩個,她們也不是不知道,因何不喜,還不是因爲主子一向更倚重自己和朱律,更偏愛初空?再退一步說,還不是清和自己總愛干涉自己,打着爲主子好的

    旗號自作主張,才惹得主子不快。可清和似乎不但沒有及時醒悟,反而將主子的偏重怪到了自己與朱律的頭上。以往還有年紀小的初空在中間調和着,如今初空走了,清和便越發肆無忌憚了起來,似乎變成了她清和與自己和朱律兩人的對主子的爭奪一般。

    “我們不過是勸着主子好,大家的心都是一樣的。”

    “爲着主子好?”清和冷笑一聲,“那日的事情我都可歷歷在目,我還不知道有這般逼迫主子的奴婢,還口口聲聲說是爲主子好?更何況,主子要做什麼還不容你們來置喙。後宮之事豈是我們這種身份能夠插手的?別仗着自己是從二姑娘那邊出來的人,就能毫無尊卑滿口胡言亂語!我看你們是從小長在了外頭,不知道宋府的規矩,也學不好宮裏的規矩吧!”

    清和幾人爭吵時都沒有外人,早在宋彌爾看那簡書冊的時候就屏退了衆人,故而清和纔敢這般理直氣壯地說話,不怕叫別人聽見了。

    “好了!”宋彌爾站了起身,“一點小事也值得你們吵成這樣!本宮乏了,朱律浴蘭,你們退下吧,清和,伺候本宮沐浴。”

    “是!主子!”

    清和心中竊喜,面上不露,卻不着痕跡地將朱律從宋彌爾的身邊擠開。

    她打的注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只不過宋彌爾如今本來就有些逃避朱律與浴蘭,正好叫清和有了可乘之機。

    沐浴過後,宋彌爾拭乾了頭髮,便早早地上了牀。

    今日沈湛沒有來宣德宮用膳,宋彌爾便以爲沈湛又忙於國事,今日可能不會來後宮了,正巧她心中裝了事,也怕看見沈湛了不自在,也便沒有派人去問詢。

    卻不想沈湛處理完政務,發覺今日宋彌爾竟然沒有派人來催自己,心中奇怪,也不在太元殿安置了,帶了安晉就往宣德宮走。

    宣德宮燭火已經滅了大半,宋彌爾聽到動靜,本就淺眠着的她半支起了身子,看見沈湛正從門口進來,邊走邊解着衣領。

    自打宋彌爾與沈湛感情好了起來,宋彌爾便令了宮人,往後沈湛再來,便不用再通報了。

    一則是宋彌爾事無不可對人言,二則是本來就有陸訓在,即便朱律也說了,宋彌爾在寢宮並保證朱律浴蘭也在身邊的時候,陸訓是不會隨意偷聽的,三則她與沈湛感情親密了之後,便不僅僅滿足於帝王與皇后之間的來往了,若是沈湛每每進來都要通報,惹得沈湛不快,也顯得兩人之間十分生疏。

    宋彌爾摸索着下了牀,藉着外頭的光亮,將屋內桌上的桌燈點了。

    沈湛這才發現宋彌爾已經睡下了,如今正穿着褻衣,半拖着鞋子在牀邊站着。

    “你這是做什麼,已經都睡下了,還起來幹嘛?!”

    沈湛皺着眉環視了一圈,卻發現屋內一個侍女都沒有,他的眼神在高腳塌上的書冊上凝了凝,看清了書冊的封面樣式。

    這本書他也看過,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知道這是母后從祖母那裏接過來的,母后不許叫他看,他卻偷偷翻過好多遍。上面講了什麼,他一清二楚。

    沈湛不動聲色,走上前去攬住宋彌爾的肩膀,“也不怕着了涼。快回去躺着,我沐浴了便過來。”

    說罷,又在宋彌爾額發上親親一吻,見宋彌爾乖乖地回了牀上躺着,這才微微一笑轉身去了浴間。

    他沒問那本書冊,也沒問爲何朱律浴蘭沒有守在外邊。

    沈湛也沒叫人進去伺候,自己簡單地洗漱了,便徑自回了寢殿。

    宋彌爾還在牀上,眯着眼睛望着自己。

    沈湛邁着大長腿上了牀,摟着宋彌爾低語,“今日回宮頭一次晨省,可還習慣?”

    “還行,”宋彌爾略略想了想,“不過張嬪依舊沒有出門。”

    “你不用管她,”沈湛沉聲道,“任他去吧。”

    “嗯。”

    “母后可還對你說了什麼?”

    “沒有啊,”宋彌爾彎眼笑了笑,“只是我覺得母后身體似乎愈發地不好了,今日見着她老是頭疼。”

    “老毛病了,御醫說她太愛操心,所以你這個做兒媳的,就多擔待點,叫母后好好休息。”

    “我當然知道啦~”宋彌爾仰着頭嗔道。

    “嗯,我家檀璇最是乖了。”沈湛摸了摸宋彌爾的頭,“母后身子不好,也不要叫她多操心,凡是你自己拿主意便可,也不用委屈了自己。你知道母后向來都是偏愛你的,再多的道理也抵不過你過得順心。朕亦是如此。”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