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本宮知道了 >(三百零八)幾聲秋生和雁聲,行人不必聽
    用罷午膳,又拾掇一番,宋彌爾選了件當初做大了壓箱底的衣服,去了壽康宮。

    後宮之中怎會有做大的衣裳?

    這一件卻並不是內服務特製,而是宋彌爾入宮時,太后與淑節親手所作。

    太后多年不曾拿過針線,自當將衣裳做大了些。因着不合身形,太后便說要改改,叫宋彌爾勸住了,而今這件衣裳卻剛好合適。

    這是一件深紅色的高腰窄袖襦裙,宋彌爾外頭套了塞了羽毛暖和且輕身的長襖,施施然便往壽康宮去。

    宋彌爾與沈湛一回宮,太后自當收到了二人的消息。如今曉得宋彌爾要來,太后從牀榻上坐起,也簡單地梳洗一番,便等着宋彌爾到來。

    沒見着不覺得,宋彌爾這才知曉,太后的病重,究竟有多重。

    宋彌爾離宮之前,太后還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從來都是好好生生地盤在腦後,臉上一點皺紋也沒有,保養得宜,容色鮮亮。倘若換一身輕裝,走在街上,便是被人冒認爲二十出頭的女子,也不足爲奇。

    而今,太后卻滿頭黑白斑駁的頭髮,十分稀疏,臉上生了皺紋,眼角耷拉,嘴角法令紋也深深凹陷,面色蠟黃,明明不過四十出頭的婦人,卻猶如風燭殘年,便是富貴人家的老封君,恐怕也比太后看着精神。

    “母后!”宋彌爾尤不相信,“您怎麼······”

    太后費力撐着身子,摩挲宋彌爾的臉,“彌兒?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笑容還未曾綻開,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立着的淑節連忙替她順氣。

    一邊擦了擦眼淚。

    這眼淚,是見着宋彌爾回來高興,也是見着太后這樣子難過。

    太后已經難受得話都說不出來,淑節只得並着宋彌爾將太后重新扶着躺下,又餵了些加了補藥的糖水,太后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宋彌爾哭成了一個淚人,與淑節輕輕退出內室。

    “姨母,母后怎麼會變成這樣?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如何不能醫治嗎?我走的時候,母后還好好的呀!”

    她本來心中還有些小情緒,覺得淑節本已經是宣德宮的人,往日不說,而今自己回了宮,再怎麼也該先來宣德宮露個面,不知道的,還以爲淑節有多不待見這個皇后。可如今瞧見太后這樣子,她卻巴不得淑節日日夜夜陪着太后,也好叫太后心中寬慰一些。

    她更是想到沈湛,自己不聲不吭離了宮,母后又病成這樣,若如他所說,他並不曾想傷害自己,那時候他該是有多難熬?親近的人走的走,病的病,他一個人在偌大又寂寞的宮廷之中,還要與朝臣、與天下博弈,又該是又多可憐?

    而太后,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淑節摸了摸宋彌爾的頭髮,聲音哽咽,“你這身還好看。只可惜太后如今眼已經不好,不大能看清了。回來了就好,太后娘娘病也能好些。”

    宋彌爾心中一驚,“母

    後這病究竟再怎麼回事?聽着卻甚是蹊蹺。”

    淑節點點頭,愁眉不展:“卻有幾分蹊蹺。宮內所有御醫都診不出原因,自打你走後,太后也暈厥了兩回,那時成天嚷着心口疼,我們都當是思慮而致,便勸着她放寬心,你定然是沒事。可也是從那幾日起,太后便眼見着一天天衰老下去,一開始還能精神十足地處理宮務,如今卻是連牀都已經下不得。若是你再不回來,太后又沒法子管理後宮,這宮裏恐怕便要亂起來了。如今外頭尚不知太后病情究竟有多嚴重,但恐怕也瞞不了多久。”

    “淑節姨母,你是在怪我嗎?”宋彌爾怔怔嘆氣,“對,若不是我執意離宮,母后也不會成現在這樣,是都該怪我。”

    淑節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宋彌爾,眼中閃過心疼,“你是大孩子了。做什麼決定都是你的事,我們也不能處處都要管。娘娘這回,恐怕病竈早藏在臟腑,恰遇上你的事情一激,病發了出來。加上太后這段時日,對你卻是愧疚至深,她一直覺得,是自己沒能勸阻陛下,也沒能預先告之事情所有前後因果,纔有了你的離宮。人清醒的時候便會念叨着,你在宮外會喫多少苦、受多少罪。這一來二去,精神也漸漸下去了。”

    她神色黯然,但還是寬慰宋彌爾,“你也別怪自己。當初那情形,陛下也同我們說了,如果是我,我興許也會選擇離宮。眼下你回來了,太后定然心情會好些,你沒事便多來陪陪她,娘娘的病興許也會好得快些。不過,你也別怪陛下。我們也都知道了前因後果,他也有苦衷。既然你選擇回宮,想來心結也是解了不少,往後也好好過日子啊,別叫娘娘再爲你們操心。”

    宋彌爾無聲點點頭。

    淑節拿出手帕替宋彌爾拭淚。

    “淑節姨母,母后這病,御醫究竟是怎麼說的?能治好嗎?”

    “不好說,”淑節嘆息着搖搖頭,“而今沒有誰有十足的把握,如今不過吊着命,叫太后病症不會更嚴重罷了。誰也沒有拿出更好的法子,成日都爭論不休,可你也知道,太后鳳體貴重,也沒人敢大膽試探新方法新藥材,也只能這樣拖着。”

    這話叫宋彌爾聽得鼻頭又是一酸。正欲再問幾句,卻聽得外頭一陣輕微的喧譁。

    竟是沈湛到了。

    他見宋彌爾正哭着,臉上神情一慌,快步走上前按住宋彌爾的肩膀,“彌兒,如何哭了?我方纔去宣德宮,奴才們說你來了壽康宮,可是遇着什麼事了,怎麼哭成這樣?”說着,一邊用手指抹淚,一邊神色狐疑地掠過淑節。

    將淑節看得是又好氣又好笑,“小子,有了媳婦就怎麼怎麼地,說的就是你!竟懷疑我惹哭了彌兒?我真後悔方纔還替你說好話。呸呸呸!真是氣煞我也!”

    沈湛窘迫,放開宋彌爾,束手討饒,“姨母,是朕心切,還望姨母莫要怪罪。”

    淑節輕哼一聲。

    宋彌爾也被弄得怪不好意思,嗔怪地撇了沈湛一眼,本是生氣,卻叫沈湛看得心中一樂,若不是淑節還在,又是在壽康宮外面,恐怕就又想纏着宋彌爾說些甜言蜜語了。

    恰好云溪嬤嬤從裏間出來,“太后娘娘又清醒了些,聽聞陛下也來了,請陛下與娘娘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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