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血水沒過我的脖子,強烈的冰涼刺激着我的肌膚,順着毛孔一路向上,攀爬至我的心房。
霎時間,我耳邊響起無數少女的嘶吼,她們臨死前發出的哀嚎,絕望的音符在我腦中炸響。
我甚至能感受到,無數冤魂在血池中不斷遊蕩,瘋狂地朝我襲來。
但很快,每一個觸碰到我的冤魂,都會被我吸入體內。
池水漸漸恢復平靜,我小腹的魔胎狠狠抽了幾下。
我按捺住小腹:“很美味,對吧!”
魔胎似乎與我產生了某種共鳴,興奮地跳了跳。
我放鬆身體,泡在這腥臭的池子裏。
心中卻暗歎道:“天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這最後的晚餐,慢慢享用吧……”
我開始了擺爛的人生,不修魔宮,也不吸食精血,整天呆在縹緲墟里混日子。
無悔每天都會來稟告,有人擅闖縹緲墟。
我知道,沈君心他們來找我了。
他那麼聰明,知道我決意回縹緲墟,便是意味着我將獨自面對。
他怎麼捨得讓我孤軍奮戰?
我本不想再生事端,可等了這些天,那雙眼睛始終在暗處盯着我,從未露過面。
就連無悔也沒再見過那所謂的“神”。
我猜……他對我仍懷有戒心。
我頭疼地撐在神壇上,就在我心急如焚,開始打退堂鼓時,一道悠揚的笛聲,從天邊穿雲破霧,傳到了我的耳裏。
這笛聲……是他!那個神祕人!
我的腦海中嗖的冒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果真如無悔說的那般,形如觀音,盤腿而坐。
他背對着我,渾身都是青灰色的,就像摻了水的墨汁,淺淺繪出一道輪廓。
“是你!”我正襟危坐,身上的汗毛唰的一根根全都立了起來。
男人沒有說話,我卻聽到了他的輕哼,果然是用意念溝通。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我能給你無窮的力量,只要你殺了沈君心,我便告訴你,我是誰……”
殺了沈君心?
做什麼春秋大夢?
這是我最愛的人,我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會傷害他。
感受到我的拒絕,男人笑了笑。
“果然是癡男怨女……就算你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魔胎一旦現世,就是他們的死期。”
男人側過頭,瞥了一眼我的肚子:“快了!”
他這一聲快了,說的自然是魔胎。
我心驚膽戰,難道,魔胎真的要現世了?
明明我的肚子沒有多大,就像……喫飽了撐着,比平時略微隆起了一小點。
我心慌意亂,但很快就冷靜下來。
至少我確定了一件事——縹緲墟里所謂的神,就是那位神祕人。
笛音戛然而止,我腦海中的觀音相抽身而去,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但一個人的存在,怎麼可能毫無蹤跡?
笛音就是他的痕跡!
他是在用笛音與我們相連,操控着我們。
掌握到這一線索,我整個就像打了雞血。
神祕人的目的,就是讓我孕育魔胎,待魔胎出世,就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我和蘇韻,不過都是神祕人手中的棋子。
蘇韻對他忠心耿耿,敢爲走狗,與我截然相反。
我因爲沈君心,看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擁有了自己的人生,但無奈,我身上的魔胎一旦綁定,就永遠也無法去除。
不僅沈君心糟心,神祕人同樣糟心。
我想,如果可以換個人來孕育,神祕人一定會毅然決然地放棄我。
眼下還肯跟我極限拉扯,實在是無奈之舉。
至於他爲什麼不肯親自動手殺了沈君心,而是要藉助蘇韻,藉助我的力量,其中必有隱祕。
想明白後,我所有的恐懼和糾結都煙消雲散。
“無悔。”我盯着地下的醜陋人臉。
他似很害怕我盯着他的臉,恨不得整張臉都壓到地板上。
“屬下在。”
“今日起,縹緲墟的大小事宜都不必再與我彙報。”
“魔尊,你這是?”餘下的話他沒敢說出口。
“我要閉關!”我氣勢十足地往寢殿走去。
既然無法去除魔胎,那我便……另闢蹊徑!
我一進屋子,就跳進了血池裏,翻涌的血水透着新鮮的氣息,無悔昨晚給我換了新的血。
我沉浸在池子裏,忍受着刺鼻的血腥味,緩慢地合上了雙眼。
之前,我曾內窺見過那玩意兒。
我如法炮製,眼觀鼻,鼻觀心,最後觀見自己的五臟六腑。
在丹田附近,我隱約見到一團黑氣,那個醜陋的肉瘤,就像一隻碩大的核桃,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見到我,魔胎比之前顯得略爲興奮。
或許是感知到我承認自己是魔尊,又帶着它泡血池吧!
它很喜歡鮮血,之前我從壓着它,甚至跟它作對,它對我戒心滿滿。
如今,它視我爲同類,見我到來,我甚至還能感受到它有些開心。
“你剛纔是在開心嗎?”我試着問:“如果是,就跳兩下,如果不是,就跳一下。”
魔胎皺巴巴的皮膚連續地跳了兩下。
我按捺着心底裏的激動,我果然沒有感知錯。
泡了幾天血後,魔胎的感知和表達都變強了。
我深吸一口氣,開口問出了困擾許久的問題:“你是誰?”
魔胎努力地朝我傳達着什麼,我腦子嗡嗡作響,彷彿一百隻馬蜂在圍攻,鋪天蓋地的砸來,跟下雨似的。
它強烈地朝我說着,可惜我一句都聽不懂。
“停下!”我眉頭緊皺,就不應該太過心急,問它太複雜,太主觀的問題。
我學着剛纔那樣:“還是我問你吧,是就跳兩下,不是就跳一下。”
魔胎咣咣跳了兩下,表示它聽明白了。
我清了清嗓子,試探着問:“你還有多久出世?半年以上?”
我多麼希望它能跳動兩下。
可惜,它跳了一下後,突然停滯了!
我心如死灰,彷彿遭受了一拳重擊,答案很明顯,不到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