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蔚回家要是能有口熱的,都算他爸良心未泯、父愛大發了。
就衝這頓,哪怕待會徐驟在飯桌上讓他幹一些不太合法的交易,他也能多考慮幾秒再拒絕。
徐驟似乎是有心事,又或是對這種規格的飯菜早已習以爲常,沒怎麼喫,只是在一旁給遊蔚添湯。
半飽之後,遊蔚才後知後覺有些不妥。
“你怎麼不喫?”
他那親愛的室友又給他夾了個大雞腿。
“我不怎麼愛喫夜宵。”
遊蔚咀嚼的動作驟然間頓住。
別的不說,自己在這學校待了一個月,與以前相比,喫喝玩樂不務正業的時間少了,可運動量也直線下降。
遊蔚的臉都肉眼可見的圓潤了。
再看徐驟,幾乎沒有任何區別,活脫脫一個風華正茂的清瘦美少年。
遊蔚再次羞愧,羞愧地多喝了半碗湯。
徐驟在所有方面的自律能力已經無人能敵了。
幹嘛非和他比?遊蔚自我開脫。
遊蔚擺出東道主的姿態,也給徐驟夾了滿滿的肉,教訓道:“不能浪費,不喫不給面子啊。”
看着徐驟老老實實地拿起筷子,遊蔚這才放心地喫起了飯後甜點。
遊蔚道:“說吧。”
邊喫邊聊,中國人的傳統。
徐驟道:“說什麼?”
“自習室要說的。”
“沒什麼。”
都陪你逃課了,現在倒又賣起了關子。
男人的心,你永遠猜不透。
見徐驟興致不高,遊蔚開玩笑道:“今天見你逃課得這麼熟練,不是第一次了吧。”
未曾想到徐驟竟然面無表情地點頭承認了。
遊蔚口裏的食物差一點就全噴徐驟臉上了。
“什麼、什麼東西?逃課,你還是徐驟嗎!”
“偶爾會,怎麼了?”
徐驟說話的時候聲音不疾不徐,他方纔剛喝了湯,嘴脣紅豔豔的。
在慘白的華麗大吊燈的光線下,整個人都顯得……怪陌生的。
遊蔚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瞬間低了幾度。
其頗爲豐富的想象力讓他開始飛速地回憶起今晚的每一個細節,說不定就是在哪裏,徐驟已經被悄無聲息地掉了包……那自己現在喫的可就是最後一頓晚餐了。
徐驟把溫水遞到他身前,又伸手打斷了對方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
“又在想什麼?”
遊蔚抓住晃悠着遮擋視線的那隻手,溫熱的。
還好。
是活人。
“在想一些嚴肅的學術問題,比如,你剛剛是不是在逗我玩。”以遊蔚對他這不算淺薄的認識來看,不是徐驟的作風。
這一個月來,他的確沒發現徐驟對世俗慾望一星半點的需要。
就這麼一個人,他怎麼可能去違反紀律呢?
遊蔚之前常常會逃課去打球,林士宏那幫人甚至會逃課去追女生,但徐驟,他爲什麼逃課呢,逃課去……圖書館?
徐驟道:“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需要做一些打破常規的事情。”
“……真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句話是成立的。
放在徐驟身上的話,值得估量。
遊蔚甚至想象不出來徐驟生氣失控的樣子。
他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一絲不苟、縝密規矩。
“連你都不信,他們更不會信,所以比想象中容易多。”
遊蔚沉默。
他現在相信,即使今晚他和徐驟走的正門,徐驟都不需特別解釋,門衛照樣會放行。
“世風日下啊,沒想到我會和你聊這個。”遊蔚衝對方晃了晃手中的飲料。
今天的徐驟就好像一個精密完美的瓷器身上出現了一道裂縫,但你看到的並不是破碎,而是一種重獲生機的鮮活。
徐驟輕輕一笑。
“所以,你現在也心情不好?”
徐驟低眉,並未直接回答:“你呢?”
話題一下子就從翹課轉入到這麼走心的方面。
如果只是今晚的話,遊蔚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像只出籠的鳥兒,在偶然的航道偏離中找回了自己的靈魂,短暫享受了片刻的自由和安定。
不用去想未來、不用去想生活,不用爲一切壓在心頭的事情去思索。
十七歲,連叛逆都是理所當然的好年紀。
“我——還不錯。”遊蔚狡黠一笑,“都能喫上此等美食……”
他起身,客廳對面巨大的落地窗上映出城市絢爛多姿的燈火。夜晚,一個城市纔剛剛開始呼吸甦醒。
“能看到這樣的美景,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徐驟也起身,站在他身側。
少年好看的眉眼染上暮色的繾綣,整個世界都溶於他琥珀色的瞳孔,眨眼間,有種驚人的好看和熟悉。
遊蔚狠狠揉了揉腦袋,心道,怎麼喝個可樂都能上頭。
“我以爲,你心情也不好。”徐驟道。
“爲什麼?”
“一種……感覺。”
遊蔚看着徐驟,這話就扯淡了。
遊蔚相信徐驟能光憑感覺就能秒答對題目,讀心什麼的還是有點玄學了。
他們也沒有熟悉到這地步。
他們之間的室友默契應該還達不到這種高度。
起碼,自己光看徐驟這張臉是什麼情緒也讀不出來的。
他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答案。
“不會是我班主任和你說了些什麼吧……”
這下徐驟點頭了。
他那善良的班主任二次加工了遊蔚的悲慘故事:獨自在外求學、爹不疼媽不愛,新學校連個朋友都交不到的悲慘少年形象呼之欲出。
遊蔚對最後一條持保留態度,講道理,自己只不過是和徐驟待在一起的時間有點過長了嘛。
那按照這個角度來看,這友誼比遊蔚想象得更深一點。
聽到室友生活這麼悲慘,就能同情心氾濫帶他喫大餐。
徐驟這朋友能處。
“徐驟,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僞裝了。”遊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擦了擦自己並不存在的幾滴眼淚。
“有些話我沒人能說,你是我現在唯一一個朋友了。”
徐驟微微擡起眉毛,等待下文。
“怎麼了。”
“我們邊喫邊慢慢說吧。”遊蔚又看了眼牆上掛着的鐘。
徐驟:“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遊蔚忍住笑意:“不可能的。”
“你不想回學校,所以還有話要說,是嗎?”他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門禁了。”
遊蔚剛夾的那半個蝦仁差點掉在地上。
怪了,他怎麼看起來真的能讀自己的心?
“……怎麼可能,我在很認真嚴肅地和你交心呢。”遊蔚可憐巴巴地擡眼,“你還要聽嗎?”
“……聽。”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跪下orz,之前因爲一些生活變故斷更了,接下來會好好把它寫完的,再次對不起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