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女郎能看在我爲您送了命的份上,任由他們自行離去。若,若少主和莊主問起來,你就說他們已死在趙立手裏,或說他們追趕趙立去了,不知所蹤”
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法子,也許莊主根本不會信,也許少莊主一怒之下依舊懲罰了他們的家人,可他並不是什麼智計無雙的聰明人,眼下里,也只能替他們找到這樣的後路。
屋中幾人雖不知道祝阿大在跟祝英臺說什麼,但看到他不時望向他們,也知道說的話和他們有關。
他們都是從祝家莊出來的,有不少人也能明悟他們送女郎回去後的命運,如今見他似是在求女郎什麼,饒是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辣手漢子,也一個個淚撒滿襟。
爲祝阿大,也爲他們自己。
若離開了這些祝家莊的人,祝英臺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去。可她只是猶豫了一瞬,便點了點頭,答應他道: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若有人問起來,我就說你們死了大半,剩下的追趕趙立去而未返,凶多吉少。既然你那麼擔心他們,我等會兒就讓他們離開。我可以讓陳霸先送我去吳興或上虞。”
祝阿大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看了眼屋中衆人,有些傷感地在她耳邊說道:“女郎,梁山伯已經死啦,我也要死了,你心中如今沒有了掛念,便跟着馬公子好好的過吧。祝家莊以後不會好了,你到了馬家,也是條退路。”
祝英臺聽得迷迷糊糊,不明白他說的“梁山伯死了我也要死了,沒有掛念”是什麼意思,可也聽得出他的善意,遂連連點頭。
祝阿大說完這些,好似也很難過,又沒了再言語的力氣,默然地閉上了眼睛。
她回頭看了眼祝阿大,又嘆:“這樣,他走的也心安點。”
幾人都明白祝英臺的意思,一個個上來向祝英臺見禮,或道聲“謝謝”,或道聲“珍重”,三三兩兩地的離開。
他們常常出莊辦事,也不是那種離開了莊園就無法謀生的莽夫,既然生出了去意,動作的也極快。
陳霸先看着祝家那些漢子們一個個走了,大驚地來艙中尋祝英臺,恰見着祝英臺滿臉沉重地將被子遮住了祝阿大的臉。
“他”
他猶豫着,不敢問。
“他死了。祝家所有來的部曲,都爲救我死了。”
“這”
陳霸先想想乘舟離開的祝家部曲,欲言又止,心中有了些瞭然。
祝英臺這幾日遇見的挫折已經夠多,多到她已經有些不堪重負。
這個折磨人的世道,今日還是獵人,明日就成了別人的獵物,而她能仰仗的東西,在很多時候,根本就靠不住。
但她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祝英臺看着面前這少年,突然施了一禮。
“陳法生”
她選擇和盤托出。
“我不是什麼祝家九娘,我是祝家莊的祝小郎祝英臺,戳破那些裝神弄鬼手段的那人。”
哪怕陳霸先之前已經有了些猜測,如今聽到她這般認了,眼睛依然瞪得渾圓。
“祝家部曲已死,劫持我的人也死了,我現在不能回祝家莊去。”
她直起身。
“勞煩你,將我送去吳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