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268.佛前一念
    馬文才頭上的紅痣, 在上一世時是沒有的, 而是重生後突然出現在額間的。

    他剛剛重生時, 額頭上的紅痣並沒有這麼顯眼,但隨着他身體漸漸康復,這紅痣也就越來越清楚, 甚至有很多出家人因此想要“點化”他,惹得他的祖父走到哪兒都把他帶上, 很擔心他哪一天就被什麼“高人”帶走了。

    作爲一個審美正常的“男人”, 馬文才其實並不喜歡自己額頭的紅痣, 認爲顯得太過陰柔, 平日裏總是用額帶遮起來,但因爲陳慶之刻意提醒, 今天他便去掉了。

    哪怕他再蠢笨,現在也明白了陳慶之爲何反覆讓他露出額間再去見帝王。而且以陳慶之的性格,勸他如此, 多半是對他有好處的。

    但這好處,也實在太讓他惶恐了。

    在衆人異樣的眼神下, 馬文才穿過爲他讓開的人羣,走到了皇帝和他的兒子們面前, 躬身相應他的召喚。

    “你平身, 讓我仔細看看。”

    梁帝是個非常平易近人的皇帝,在他的治下, 臣子們不但不用跪來跪去, 但凡品級高點的, 還皆有座位,哪怕是一般的學子,也不必卑躬屈膝。

    他甚至很少用“朕”來稱呼自己。

    馬文才之前刻意打聽過這位皇帝的不少事,纔敢硬着頭皮,站近了一點。

    在梁帝打量馬文才的時候,馬文才也在用餘光悄悄地窺視這位帝王。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的身份都太低,並沒有到可以面聖的地步,於是對他來說,這位皇帝的長相自然非常陌生。

    可在這一羣人之中,若讓他指出誰是皇帝,他必定能一下子認出來。

    概因他身上屬於上位者的威嚴,已經刻進了骨子裏,哪怕表現的平易近人,那也是“居高臨下”式的那種。

    這位慈眉善目的帝王額頭極其寬闊,雙眼雖然平和,顧盼之間卻有威嚴的神采,此時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馬文才,馬文才卻連眼神都不敢和他接觸,只敢遊移到他身後的太子蕭統身上。

    這位以賢明寬厚著稱的太子,看向他的目光卻並不友好,那是混合着懊惱和失落的眼神,實在讓人費解。

    更讓人玩味的是,站在太子蕭統身邊的二皇子蕭綜倒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完全無視其他皇子們擔憂的表情。

    就在馬文才猜度着自己額頭的紅痣是不是和皇帝信佛有所關聯時,這位帝王卻撫掌而嘆:

    “像,眉目之間,極像。”

    “父皇。”

    太子蕭統終於忍不住了,出聲提醒道:“兄長被佛祖接引時,年紀尚小,眉目還沒長開,也許”

    “阿兄這就說的不對了,那時候您都還沒出生,能確定像不像的,只有父親。”

    蕭綜輕笑着說:“父親既然說像,那就一定是像的。”

    大概是顧及到什麼,他們說話的聲音都極小,除了近處的馬文才,其他人都聽不清。

    “正是如此。他走時,雖不滿月,可眉目卻很清秀,像極了阿徽。”皇帝的眼神溫和的讓馬文才甚至有些害怕。

    “孩子,你是哪裏人氏,何年出生”

    馬文才被他們刻意放低的聲音影響,也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學生馬文才,郡望扶風,乃伏波將軍馬援之後,如今僑居吳興。學生生於天監元年,正是陛下登基那年的七月。”

    聽聞馬文才的生辰,皇帝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不知是喜,還是悲的笑容。

    “天監元年,七月若阿徽還在,看到了你,要有多高興啊”

    “父皇,請勿太傷心,還請爲德皇后保重聖體。”

    太子柔聲勸說:“您這樣,也會嚇到馬文才的。”

    聽到太子的提醒,蕭衍才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是,我們來國子學是爲了求賢的。”

    他看了眼馬文才,大概是想讓他歸位,又實在是捨不得他,竟不顧其他人的看法,對他吩咐道:“你就站在我旁邊,等會兒我有事要問你。”

    馬文才得了這句令,心中苦笑,盯着衆人要看穿他的目光,愣是不敢。

    說罷,他這才轉過頭,開始一個個召見各學館的學生,詢問一些關於功課和平日裏上學的問題。

    由於有馬文才的插曲,不少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尤其是和馬文才曾有過齟齬的吳郡學館衆人,更是表現的特別拘謹,倒失了幾分風度。

    在這個講究“風流氣度”的年代,太過拘謹,倒顯得平淡無奇了。

    而且蕭衍的本意也不是想提拔不能出頭的士族子弟,所以略問了問,覺得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就點點頭止住了話頭。

    到了平原學館那裏,皇帝倒問的格外仔細,尤其對平原學子之首的濮遠行,格外和顏悅色。

    “明山賓隱居後,聽說是濮子夫接管了平原學館我在京中也聽過他的事情,他做的不錯。你也姓濮”

    濮遠行受寵若驚道:“學生濮遠行,家父正是濮子夫。學生替家父謝過陛下的誇獎。”

    蕭衍問了問平原學館平時如何運轉,學生有多少等問題,因爲濮遠行的父親就是現在名義上的代理館主,倒也都知道情況,回答的非常詳細,讓皇帝十分高興。

    不必別人說,是人都看的出來,除了那額頭有紅痣而被皇帝注意到的馬文才以外,這位濮遠行也入了皇帝的眼中。

    到了會稽學館時,蕭衍撫了撫髯須,看着上前的一干學子,眼神微黯了黯。

    馬文才被召喚到皇帝身前,衆人之中,身份最貴的就是褚向,皇帝眼神微黯,也是因爲看清了褚向的長相。

    但他如今年紀已大,殺伐之氣早已經不似當年那般盛了,而即使他年輕時也算不得暴虐之人,否則褚皇后也不會活下來。

    所以他看着褚向,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難怪綜兒爲你說情,看着你站在這裏,猶如珠玉在側,誰也不忍心你就此埋沒。你姑姑如今可好”

    褚向看似尋常,其實鼻尖已經在冒汗了,聽到皇帝喚他的名字,連忙躬身回道:“多謝陛下關心。姑母的身子越發不好了,這幾年更是連走動都不行。”

    “當年的故人,一個個身體都這麼羸弱啊。”

    蕭衍嘆道。

    蕭綜怕褚向引起蕭衍不悅,在一旁說了些誇讚皇帝身體健壯,春秋鼎盛之類的話,讓蕭衍心情大悅,並沒有爲難褚向,反倒對他說:

    “你家中的長輩也太不像話,你這樣的出身,竟連國子學都入不得,要獨自來謀這天子門生之路說出去,倒像是我器量狹小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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